纪渊从进门开始,识海之内的皇天道图就颤颤嗡鸣,映照官邸众人。 无论坐在面前的周绍成,亦或者引路的管事,路上所见的杂役仆从老妈子。 晋升封王气运,【脚踏七星】命格稳固,即使天运子那等人物,也能洞察得一清二楚。 仅有的一次吃瘪栽跟头,是碰到洛与贞那个【天乙贵人】,气数不足撼动,反而弄成头昏脑涨。 另外一回无功而返,便是城皇庙里遇见来历莫测的申老头。 其余的时候,囊括大千的皇天道图从未失手过,堪称无往不利。 所以,当纪渊跨过门槛,来到书房,就知道那位怀王客卿绝不止是走私禁物、培养炼丹药师、勾结关外! 在这数条抄家灭族的罪状之下,还藏着御赐丹书铁券也救不了的大逆之举! 甘做四神爪牙,沦为乱贼余孽! “周府主,你都中了七日散魂香,心智迷失,浑浑噩噩,如何还能设计精于权术、钻研人心的常守静?” 纪渊放下茶盏,澹澹笑道: “况且,你被囚于官邸,半步都出不去,又如何探听得到本官巡狩辽东,途经此地的消息? 又怎么使唤手下,把掩人耳目的财物箱子送到驿站客舍?” 听到纪渊这番质问,周绍成不苟言笑的古板面容显出一丝疑惑。 他眉头紧皱,努力回想这些过程,却发现什么都记不起来,好似雾里看花,一片朦胧。 那双眼眸渐渐空洞,好像失去神采,有些暗然无光。 皇天道图荡漾华光,勾勒数行古拙字迹。 【周绍成】 【命数】:【博闻强记(青)、独具匠心(青)、治河能人(青)、工绝(青)、妙手(白)、绝技(白)、迷魂(灰)、浑噩(灰)、失心(灰)】 “三魂蒙尘,七魄离乱,周大人你才是鱼饵,用来钓本官这条大鱼! 若我猜得没错,常守静本来只想把你药死,做成遭病暴亡, 但不知为何改变主意,忽然以账册做饵,诳我入局,意欲来个一网打尽。 其实在这点上,我有些不太明白。 按理说北镇抚司无权插手府州政务,除非涉及通敌叛国、勾结逆贼等大罪,才可实行先斩后奏之权。 本官此次匆匆而过,不可能注意得到华容府主被架空,扶持傀儡这桩事。 干嘛要横生枝节,把本官拖下水? 难不成你们是斩鸡头、烧黄纸,答应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好兄弟? 打算赶着一起办席?” 纪渊眸光一闪,望向书房外面。 本是光天化日的晴天白昼,如今却似打翻砚台,墨色翻涌遮蔽四周。 极为晦涩的灵机涌动,如同纱帐云雾笼罩官邸,使得里面的动静,半点都传不出去! “真被童关言中了,附了一场鸿门宴!” 纪渊冷笑一声,挥动衣袖,无俦劲气如大浪滔天,两扇紧闭的木门“噼啪”一下,震得断裂! 碎屑横飞,根根如箭,咄咄咄的激射出去! 嗤啦! 一条漆黑的影子好似劣质布匹,被利刃从中截断,撕成两半! “不愧是北镇抚司开衙以来,最年轻的千户! 万年县、六分半堂、龙蛇矿山、水云庵……依附域外四尊的灭圣盟历经四十年,跟朝廷你来我往斗法许多次,从未于一个人手上,吃过这么大亏! 纪千户,你算独一份!” 那条漆黑的影子坠落地面,皮囊恍若一滩淤泥消融变化,倏地拔高成狭长人形。 观其面目,正是刚才为纪渊带路的管事福生。 他好像被剥去人皮,抽掉骨头,整个肌体涂抹上一层火油似的滑腻胶水,不断地流动,有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除此之外,走廊、庭院、假山,一条条类似的黑影浮现。 均是五官扭曲,眉眼歪斜,好像用针线缝合上去一样,极为骇人! “奇士门徒打过交道,血神爪牙杀过几个,龙君麾下也见识过了。 唯独与怒尊,一直都没什么交情。 今日倒好,一干妖魔鬼怪,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纪渊转过身子,双手搭在座椅上,眸光垂落,将影影绰绰的漆黑邪魔。 他在黑龙台的卷宗之中,看过此等爪牙的描述,且识海内的皇天道图,也如实映照出来。 【六欲鬼*细滑欲使】 【命数:八肢变刃(青)、柔弱无骨(青)、减戕(青)、免害(青)、怒尊造物(白)】 “四青一白,各自本事不尽相同。” 纪渊嘴角扯动,目光扫过那一条条散发恶意的漆黑魔影。 【六欲鬼*色欲使】! 【六欲鬼*形貌欲使】! 【六欲鬼*威仪欲使】! 【六欲鬼*音声欲使】! 【六欲鬼*人相欲使】! “《释禅般若次第法门》有言,六欲者,迷惑众生之外魔! 色欲使无智愚人沉溺,形貌欲颠倒心神,威仪欲装神弄鬼,音声欲勾动七情,人相欲变化万千……六大使者围攻一人,很给纪某面子啊!” 纪渊端坐不动,眼神睥睨,浑然没有把怒尊麾下的六欲鬼放在心上一样。 “好见识!想不到,纪千户对佛门典故也知之甚详,晓得‘六欲’名号!果真是当今天骄的榜首人物!” 作为官邸管事、细滑欲鬼的福生声音沙哑,笑得阴恻恻。 若非从临济大师那里,汲取诸多佛门精义,纪渊恐怕也难察觉,那具剥皮抽骨而成的细滑躯体,竟能面对利器级兵刃都是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