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略吃了几口笋丝与河鱼,洛与贞遂就放下快子,伸手烤着火。 倒不是这位通宝钱庄的三少爷,过惯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富贵日子。 因此嫌弃乡野客栈的粗茶澹饭,难以下咽。 而是他自从离京之后,平时练功疲惫的臭毛病也渐渐改掉。 逐渐开始吞服大药,内炼脏腑。 短短几个月,洛与贞的武道进步颇为明显。 已经突破二重天,开始凝聚第一条气脉了。 寻常的大鱼大肉,即便经过脏腑运转吸收,也难免留下杂质,且无法增进气血。 远不如大药、膳食来得立竿见影,速度飞快! 当然,这种路数的缺点也很明显。 相当费银子! 就拿洛与贞每天都服的虎骨玉髓膏、熊胆大力酒、豹胎生筋丸来说。 仅这三样大药,不需个三五日,便是上千两雪花银撒出去。 更何况每天使用! 除非王侯公卿的门第家底,不然哪里经得起这般挥霍! “这吞药、打拳、练功、习武,真真是枯燥乏味,委实不贴合我的性情。 也难为纪兄时刻勤勉,保持精进。 短短一年不到,已经直冲四重天!” 洛与贞取出内服的豹胎生筋丸,按照上乘的吐纳功法炼化药力。 他从小就对武道兴趣不大,不然以通宝钱庄的雄厚财力,六大真统也能拜入门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 毕竟武道高手也离不开衣食住行四个字! “因为练武才能吃饱饭不饿肚子,才能有气力不受欺负。 洛哥哥你是出身好,没经过那种苦头。 我以前在矿山的时候,有个监工心情不好,就拿矿奴出气,动辄抽鞭子。 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没有任何理由! 矿奴也不敢有怨言,好像一切都是天公地道! 纪先生后来跟我说,没钱便要受穷,弱小便会挨打! 天道无私,所以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两只脚陷在泥泞里头的小卒子,只有双手握刀,血气刚强,才能此生不再跪人! 这也是纪先生最推崇圣人的一点! 圣人坐到那张至尊的宝座,却不强迫众生去拜、万民去跪! 将之从礼纪废除! 这很了不起!” 小病已抬起头,双眼格外的亮,好似倒映出那袭大红蟒衣、那道挺拔身姿,轻声复述道: “纪先生还讲,以前的时候,读书再多、武功再高,非是大宗师,总要对权贵下跪。 左右不过求一口饭吃,头便被按得这么低,凭什么? 大家一样是人,什么将种勋贵?无非投胎得好了,就可以高高在上指点江山! 真正满腹经纶、一身武功的英雄豪杰,却要忍气吞声! 纪先生对我说,那样的人生便如在猪堆里头打滚,纵然吃饱喝足,也是绝无滋味!” “此生不跪人……” 洛与贞听得沉默,心意却是澎湃,似是受到感染。 四肢百骸的气血涌动,欲要喷薄而出。 那股勐烈的药力,恰如蛟蟒搅弄风浪! 带动筋骨皮膜,不住地弹抖震荡! 哗啦,哗啦啦! 洛与贞眉头一皱,感觉五脏六腑养出的那一口内息蠢蠢欲动。 旋即,他的右手五指发涨微微刺痛,有股温润的气流徐徐淌过。 浑身气血好似潺潺小溪,缓缓地灌注进去。 将虚幻无形的气脉拓宽,变得凝实。 “这是?手脉凝聚成了!” 洛与贞既惊又喜,没想到无意识间,居然就将第一条气脉打通了。 “多听听纪兄这些发人深省的道理,还是有用! 哈哈哈,我洛三郎竟然也有顿悟突破的这天!” 这位通宝钱庄的三少爷开怀大笑,旁边的小病已撇了撇嘴,将碗碟里的饭菜一扫而空。 他年纪小,骨架子还未长成,太早练功反而伤身。 纪渊只传授一套拳架子,用于锻炼筋肉,壮大气力。 小病已很是勤奋,每天都会打上一次,风雨不误。 用过午饭之后,洛与贞去到后院的客房。 这雨势像断线的珠帘,没个停歇。 他环顾一圈,看似寒酸的上房,其饮食起居所用之处,无不是上乘货色。 “确实有心了。” 洛与贞颔首,他要做好生意,自然离不开这些地头蛇的鼎力襄助。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摆不平绿林道,站不稳根基,谈何打通商路? 这个安州城的罗大郎,据说有些不俗的手段,能够在地方上翻云覆雨。 若非靖州排外,加上高手众多,硬生生将他拒于门外。 似蒲安集的鬼市买卖早就做大了! 等到夜色渐深,这座乡村野店被静谧笼罩。 只有偶尔几声虫鸣鸟叫,方才透出一两分生机。 踏,踏,踏!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恍如石子落入平湖,搅扰出大片涟漪动静。 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掀开帘子,那掌柜的瞧见来人,面上露出恭敬之色,连忙接过取下的湿透外袍。 “老爷不是说,还要再过两日才能赶回蒲安集,怎么今日连夜就到了?” 高大男子年纪约莫四十许,其面相凶恶,眼角挂着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