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守一隅之地,还不死心。 关外那样贫瘠的去处,拿什么养兵?辽东是十五人囤田,养一个精兵。 他穆如寒槊至少得用三十人,才能供得起一名骑兵。 马匹、粮食、丹药、器械……就算百蛮皇族留下再多的家底,被他这么折腾,也该耗完了。” 郭铉冷笑道。 这位定扬侯并非不知兵,恰恰相反,他当年跟随圣人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大功。 若非红巾义军将星璀璨,有何鼎臣、晏人博、徐天德、杨洪,一个比一个的天纵奇才。 他于兵道之上的成就,可能还会更高! 养兵难,养骑兵更难。 关外是不毛之地,长年累月的虚空动荡,将一切有生机之物都尽皆消融,只有极少数可以活人。 “穆如寒槊这疯子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跟四神结盟也说不好。” 董敬瑭眼帘低垂,迟疑说道。 “那最好不过!等百蛮余孽全部变成化外蛮夷,受天道厌弃! 再过万年,都跨不过贺兰关!” 郭铉手掌按住结上厚实冰层的墙垛,目光森寒道: “穆如寒槊投靠四神,无疑是走一条绝路。 企图再复辟,则是一条死路。 不然,你以为当年圣人为何要放过这帮死剩种?” 董敬瑭沉默不语,城头风雪极大,哪怕已是初春,贺兰关照样严寒,滴水成冰。 那些兵丁所披戴的铁甲上,不多时就覆满冷霜,让他们像是一座座坚固的凋像。 “梁种死了。” 郭铉长叹一声道。 “敬瑭,本侯知道你暗中联系有三更堂。” 素来有着辽东恶虎之凶名的董敬瑭,瞬间吓得脸色一变,将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本侯守着这座贺兰关整整六十年,日日夜夜,不曾懈怠。 你觉得什么风吹草动,能够瞒得过本侯?” 郭铉语气平澹,裹着千斤裘缓步行于城头。 所过之处,无不恭敬见礼。 “欺瞒侯爷!敬瑭罪该万死!” 董敬瑭咬牙说道。 “不碍事,三更堂能够扎根辽东,本侯本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无本侯的准许,掖庭九姓的死剩种岂能苟活? 从你进定扬侯府的第一日,本侯就晓得你的身世。 但本侯还是选择重用,因为穆如寒槊一人翻不了天。 本侯养着他、养着掖庭九姓,就图一个安稳。” 郭铉声音平静,却如蕴含惊雷,震得董敬瑭心神发颤。 他一直以为自己体内,流淌一半“贺密血脉”的隐秘,藏得很好。 没成想,侯爷早就清楚! “本侯跟着圣人这么多年,晓得他的性情。 当年官拜左相,位列百官之首的古少磬、封宣国公、上柱国的李鸿光,被满门诛灭……杀得血流成河! 李鸿光行刑前说,独夫横一世而终! 呵呵,这话想想也没错。 连杨洪如今都要守不住那份家业,本侯又凭什么笃定,能够在这白山黑水长久下去? 没有穆如寒槊,没有掖庭九姓,本侯这个位子坐不踏实。 所以,本侯这些年栽培你、提拔你。 敬瑭,你可晓得本侯的苦心?” 郭铉一字一句说得缓慢,传进董敬瑭的耳中,却比城头刮起的凛冽风雪还要冰冷。 他那张阴鸷面皮像被冻住一样,过了好半晌才道: “侯爷大恩,敬瑭不敢忘!” 郭铉满意地笑道: “你能明白就好。 跟着穆如寒槊,注定要走一条绝路、死路。 管他什么真龙、天命,过不了贺兰关,一辈子都是条爬虫。 他侥幸成了掖庭的主子,才能有今日。 敬瑭,本侯希望等到时机成熟,贺密可以取代穆如。 那时候,你做关外王,本侯当辽东王。 你我共分白山黑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