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仅是踏过宫门,置身其内,都有俱灭之险。「见过太子殿下。 纪渊走出西宫,被东宫近侍陈规引到偏殿,看到坐于上方的白含章。 屋内并未点起烛火,黑漆漆一片,只能隐约看清楚太子殿下的那袭明黄常服。 「母后,还是不愿再续阳寿么?」 白含章声音如同枯木,有种暗哑的感觉。 「皇后娘娘,想要保住阴寿之数,以期来世。」纪渊摇头道。 他并未走上前去,堪堪跨过门槛。 执掌监国大权的东宫储君,龙气、国运、人道,悉数加诸于身。 就像一轮煌煌烈日,至刚至大。 哪怕是打破生死屏障的九品鬼仙,都要退避三舍,无法接近。 「圣人是有重开阴司,再定两界的想法。 不然,黄泉路断,轮回崩塌,长此以往,人鬼杂居。气机只会越来越混浊驳杂,催生孕育邪祟妖魔。白含章坐在阴影里,低垂着头: 「可此事甚大,未必能成。母后······她不该如此。」纪渊眸光闪烁,拱手说道:肘。」 「也许,皇后娘娘是想让殿下放开手脚,不再受掣白含章眼皮抬起,沉声问道: 「何意?」 纪渊咀嚼着洛皇后适才的言行,片刻后道: 「淮西的勋贵,皆是跟随圣人打天下的从龙功臣。也是与圣人拜过把子的手足兄弟。 当初,诛杀左相,斩 宣国公。皇后就曾劝过圣人······ 殿下要知道,凉国公是认过皇后娘娘做干姐姐的。韩国公、越国公,也与几位藩王交情匪浅。 倘若有一日,殿下肃清百官,以正朝纲,必然要下狠手。 试问等到那天,太子妃求情求到皇后面前,殿下该怎么取舍? 纵然皇后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可心里头难免感伤。」白含章以手覆面,低声道: 「纪九郎,你说得有理。 左相做过本宫的私塾老师,宣国公也跟洛国舅交情好。 当年圣人抄其家、灭其族,气得母后三日不吃不喝。于诸多淮西勋贵而言,母后是值得敬重的长姐。她哪里又忍心,由着以前那帮老人不得善终。 所以,这些年来,本宫将御史台的奏本一压再压,容忍凉国公府胡作非为······罢了。 为人儿女,自当听从父母。 若本宫因一己之心,就让母后多受苦难,亦是大不孝。 纪渊沉默不语,洛皇后驾薨,就如大岳坠于平湖。所能掀起的浪花,足以席卷天下,改变朝堂。平稳一甲子的景朝,终究还是要动荡起来。偏殿当中,归于静默。 片刻后,白含章将手掌放下,端正身子问道:「九郎你在辽东巡狩,可曾遇到什么阻碍?」 纪渊念头如电弧跳动,莫名感到这位太子殿下,原本的那股人味儿消散。 其人犹如虚空般深邃,无法揣度与窥视。 他心中一凛,把昭云侯年长兴遇害的疑点、掖庭九姓蛰伏白山黑水等诸多隐秘,如实禀明。 只隐去穆如寒槊与斗界大军陈兵关外,毕竟无法解释消息的来源。 「昭云侯被刺杀,东宫的密侦司隐约探到些风声。但定扬侯郭铉把辽东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外面渗透不进去,里面也传递不出来。 几个埋得深的谍子,都没了动静,估计遭遇不测。」白含章坐镇朝堂,耳目却极广。 四十九府大小事务,鲜少能够瞒得过他。 像是凉国公、定扬侯的所作所为,其实都瞧在眼里。只是时机未到,没有发作。 「所以本宫赐你开府建牙,准你先斩后奏,便宜行事。只等你把辽东撕开一道口子,抓住定扬侯的确凿罪证。 切除顽疾,且不伤筋动骨。个中分寸,你要好好把握。」 白含章手掌一翻,取出一枚金色令箭。「危急关头,你可以用它护身。。」 纪渊接过那支令箭,感受其中沉重的分量,如同一座万钧大鼎。 太子的言下之意,就是拔掉定扬侯府,但不要让边关陷入混乱动荡,给化外蛮夷可趁之机。 「本宫能给你的,也就这些了。 江南刚遭了水灾,赋税只收半数,裂海走廊冒出一头巨大妖物,伤民众数万。 朔风关上折子过来抱怨,兵部答应给的战马军械数目短缺······ 所以,钱粮之物,本宫实在拿不出,你要自个儿想办法。」 白含章揉动眉心,苦笑道: 「本宫这个家当得不易,柴米油盐,都要精打细算。九郎你也体谅一二。 纪渊颔首道: 「殿下赐我开府建牙之权,已是厚赏,不敢奢求更多。对了,殿下让微臣自己想办法筹措钱粮,操练兵士。那北镇抚司在辽东所得,是否要上缴朝廷?」 白含章摆手道: 「你跟本宫要什么心眼?东宫还能图谋你那点家底?就算你纪九郎找到十座灵玉大矿,本宫也不索要。」这位太子殿下并未在意,东宫可从未想过,要从白山黑水各府州,收上几成的赋税 。 对于朝廷来说,辽东自给自足就是天大的好事。仅这一点,每年便不知能够省下多少军费饷银。「你且回去吧。魂魄离体太久,也有折损。」谈完正事之后,白含章抬手示意。 「微臣告退。 纪渊转身离开偏殿,等着监正前来,施展道术,好将自己带回辽东。 没过多久,西宫寝殿的尚书女官出现于门外,双手交叠躬身道: 「禀殿下,娘娘已经穿戴衣冠,想去一趟城隍庙。」被深邃墨色吞没的白含章点头道: 「一切由母后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