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半天,制药实验室还亮着灯,继电器咔哒咔哒跳动个不停。
制药研究员余绮手里握着量取好的试剂,熬夜蹲守实验釜的结果,眼看着烧杯中砖红色的沉淀渐渐形成,忽然眼前一黑,一头向前栽倒过去。
.
“公主,公主您醒醒!”
“三公主昏过去了!”
“去传太医!”
......
余绮再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是一片嘈杂。
刺骨的冷风从面颊上扫过,凉意划过皮肤,顺着血肉就似乎要钻进骨头缝中,余绮打了个寒战,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白光缓缓褪去,入目的是青灰的石板,画角朱檐,雕花楼阁,建筑风格古色古香。
不知是不是熬夜过度的后遗症,余绮的脑袋里面依旧一抽一抽的疼,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缓缓低头,入目的是一件洗到发白的素色薄袄,手腕苍白纤细,过分单薄,鞋子是那种夏天穿的单鞋,由于裙角过短,露出的一节脚踝冻得发红。
忽然一名穿着白色衣袍的人提着个什么东西匆匆向他走来。
余绮脑袋还昏昏的,恍惚蹦出来一句:“白无常?”
太医放下药箱的手一顿:“......”
旁边传来一句尖锐的声音,像是夹着嗓子在说话:“劳烦刘太医看看三公主的状况。”
说话的人面容过分白腻,佩着三山帽,深紫色衣摆上绣有鸟兽的图纹。
“喔,黑无常。”
总管太监:“......”
余绮认出这身衣服是宦官的服饰。
很好,她穿越了。和她油浴了十二个小时的实验产物彻底说再见。
天灾之后,人间瘟疫横行,余绮玩命研制特效药物,没见成果,却先穿越了。余绮一阵心痛,近乎要重新昏过去。
太医把脉的手一抖,赶紧从药箱中取出细长的银针,对着余绮就要扎下去。
余绮目测了一下银针的长度,“......我没事。”
太医转身对着总管太监拱了一礼,道:“三公主身体长期亏空,此次风寒来势汹汹,若不及时医治,恐怕会......”
“刘太医”,总管太监不紧不慢打断了太医的话:“公主醒了就行,这里没你的事了。”
身在宫廷之中,暗流倾轧,身不由己,祸从口出。
刘太医见不得这些,还是又添了一句:“臣开几副方子,公主需得按时服药。”
总管太监的眉毛一挑,叉着腰冷冰冰盯着余绮,语气威胁:“三公主觉得自己需要服药吗?”
按照以往,三公主肯定唯唯诺诺逃避。
“需要啊,生病吃药天经地义。”
余绮声音理所应当。
她的职业使命这么告诉她的。
总管太监:“......”
刘太医当机立断:“得嘞,臣这就回去抓药。”
“公主出息了。”
太医匆匆离开后,总管太监看向她,哼了一声,声音带着兴师问罪的压迫感。
“咱家刚传的陛下的圣旨,三公主却昏了过去。陛下宽厚,不计较你御前失仪,但咱家却得找你问清缘由。”
余绮瞅瞅太监身后黑压压一群人,又看看自己纤细的胳膊腿,装着“嘤”了一声。
总管太监:“......”
见总管太监面色更黑,平日里负责公主饮食起居的丫鬟急急忙忙拽着余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余绮身子弱,在实验室时就缺乏锻炼,又熬了几个大夜,现在被拽的一踉跄,膝盖狠狠磕在地上,摔得头晕目眩,恍惚许久。余绮双手艰难撑着地面,苍白的唇紧咬着。
那名照顾她的丫鬟,余绮还记得她穿的衣服比自己还单薄,甚至打了补丁,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加之自己所在的庭院陈旧单调,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是在皇宫之中。
不受宠的公主。
总管太监撇了一眼跪在地上,身形单薄的女孩:“公主,咱家劝您也别太得意忘形,就算你马上要嫁进将军府,处境也未见得比现在好。”
余绮:?
嫁什么?
才穿越过来就这么刺激的吗?
余绮眨眨眼,胡话张口就来,甚至面上恰到好处地配上了一丝红晕:“我倾慕将军许久,能嫁与将军是我的福分,我会乖乖待嫁,绝不惹是生非。”
个屁。呸。
乖不了一点,找机会就跑。
总管太监缓了缓,看向余绮的眼神变成了看傻子一样的怜悯。
竟然有人真的愿意嫁给顾明澄那个丑陋的杀神,本以为今天要费一顿口舌,没想到轻易解决了。联想到余绮的生母曾经有多么得圣宠,如今对这三公主的凄惨处境就有多么唏嘘。
皇帝厌恶,宫人欺辱,内务府克扣,到了年纪之后沦为一个笼络朝臣的棋子。
但宫中最廉价的就是恻隐之心,于是他拂尘一扫,指了两个护卫和几个丫鬟留在这里,“你们几个,看好三公主别让她乱跑,不然拿你们是问。”
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着余绮:“陛下交代给你的事,三公主别忘了。”
余绮眨眨眼。
什么事?她不知道就等于没说。
临走了,留下一句:“明儿个送来些滋补的食物,太医院开的药也给送来,一张脸惨白跟个鬼似的,送到将军府找晦气吗!”
待人一离开,余绮便再也撑不住,滑坐在地,控制不住干呕,光洁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一层密匝的冷汗。这身体不知烧了多久,没有一点力气。
丫鬟匆忙将余绮扶回屋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只可惜余绮还发着烧,皮肤因为连续高热变得脆弱,此时和次等布料摩擦,磨的生疼。
余绮费力抬手,缓了口气,沙哑道:“有水吗?”
丫鬟匆忙跑去桌上,一摸茶壶,已经凉了,又蹭蹭跑出门,贴心将门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