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糟的绰号,像是懒得记得她一样。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陈书意”长,“陈书意”短地叫个没完,或高兴,或生气,或无奈……
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颤抖着,压抑着,仿佛这三个字,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陈书意的手指深深扎入掌心,她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儿,扭过头,笑模笑样地对祁峥说:“嗨,好久不见。”
自然得,好似好友重逢一般。
祁峥绷着下颌,像是在忍耐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有呀,是真的好久没见了嘛……刚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误会,你这衣服是品牌方赞助的吧,弄脏了是不是要送到专门的店铺去清洗啊,还是得赔钱?”
陈书意一面说,一面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大概需要多少,我转你……”
祁峥定定地看着她。
陈书意干笑了两声,收起手机,“是我格局小了,你哪里差我这点钱,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给了,下次再见,我请你吃饭……”
祁峥仍是看着她,不说话。
“那个——”陈书意抓了抓脸,“要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时间不早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祁峥被她若无其事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踉跄着,追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陈书意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但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我哪有躲你啊,我是真的有事要办,而且刚才明明是你先假装不认得我的,那我哪儿敢跟你打招呼啊,你现在这么火,万一觉得我故意攀关系怎么办?”
祁峥眼睛被酒精熏得通红,几乎是从齿缝隙中挤出声音,“我们难道没有关系吗?”
陈书意心神一颤,撇过脸,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这样拉着我,不大好吧,这附近都有监控,等会儿要是被人看见,他们又该大做文章了。”
“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啊。”陈书意抽了抽手,没抽动,“我可不想被人挖祖坟,再被挂到网上骂。”
祁峥状态很差,看起来连喘气都费劲,可抓着她的手,握到指尖发白,都不肯松。
“喂——”陈书意搡了他一下,“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
祁峥身形轻晃,勉强站稳后,忽然拽着陈书意,调头往回走。
“去哪儿啊?”
陈书意紧张地频频往后看,生怕被人瞧见他们这拉拉扯扯的情况,届时有嘴也说不清了。
祁峥不吭声,一路拖着她,来到了楼梯间。
“砰——”
门关上,头顶的声控灯亮起。
陈书意被抵在墙上,祁峥站在她身前,强迫她面对面。
两人对峙着。
似乎是在较劲。
谁也不说话。
末了,陈书意败下阵来,她缓缓道:“叙旧也不是这么个叙法吧,你到底想干嘛?”
祁峥压着眉峰,眸光深沉如水,直直看进她的眼里,“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陈书意侧过头。
“没有?”
祁峥不由收紧了力气,呼吸也重了几分。
楼道里阴凉凉的,寒风无孔不入。
陈书意扫了眼祁峥单薄的衬衫,暗自咬了咬牙,没忍住,“你先把衣服穿好,去医院看看,过敏可大可小,你别不当回事,很危险的。”
回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陈书意不想再和醉鬼纠缠下去,用力推了推祁峥挡在两侧的胳膊,没想到竟意外推开了。
祁峥向后趔趄了两步,飘飘悠悠的,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他抓着冰冷的栏杆,勉强稳住身形。
静了很久,他冷不丁地开了口,“我死了,你会在乎吗?”
声音轻飘飘的,却那么震撼。
陈书意骇了一跳,“神经,你发什么神经!”
“说什么死不死的,我看你是醉昏头了。”
她的声音克制不住地提高了,带着颤意。
祁峥自嘲一笑,转身,脚步虚浮地走下楼梯。
陈书意唯恐他摔个狗吃屎,忙上前拉住他。
结果他向后一倒,直接栽在了她身上。
陈书意费了大劲,才堪堪撑住他。
“喂,喂,祁峥,你没事吧……”
祁峥陷入了回忆的漩涡,没应声。
他脑袋抵在她的肩窝,脸贴着她的脸,像个高烧不退的病人,喃喃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一声不响地就走了?你不是说要出国留学吗?为什么我去找你,找不到你?这些年,你到底去哪里了……”
声音越来越小。
陈书意鼻尖发酸,眼里一片湿润。
她动了动唇,刚想说些什么,祁峥的手机响了。
陈书意抹了把脸,从他口袋里翻出手机。
是小助理打来的。
她深吸了口气,接起,语气平静道:“你好,祁老师现在在五楼楼梯间,他醉倒了,麻烦你过来带他走吧。”
*
陈书意走出酒店,发现外头竟下起了雪,且有越下越大之势。
她赶紧拿出手机打车,果不其然,附近排队的人有二十多个。
算了,还是走回去吧。
也不远。
她戴上帽子,拉上羽绒服拉链,慢吞吞地走进了雪里。
大雨纷纷,没多久,整个世界就被细雪给覆盖了。
朔风凛冽,刮得人脸疼。
但陈书意不甚在意。
她满脑子都是祁峥质问她的那些话。
要怎么说呢?
说了,也回不到过去。
就算回去,一切也会重蹈覆辙。
何必呢?
失魂落魄地走了许久,陈书意突然走不动了,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的,疲惫无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