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前凝练出魔罗之心……
魔神殿下来到世间三年了。
他依然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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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訾灵哭得太过凄惨,魔神做出了一点让步——他把暖阁留给两人说话,决定等一会儿再杀林重明。
訾灵抹着眼泪,感受着虚无之相的领域离开暖阁。
领域离开的一瞬间,她站起身,对床上狼狈的林重明咬牙,“三哥哥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在她到来前,林重明先挨了魔神一顿打,满嘴血,这会儿正端着茶盏漱口,耸肩道:“是啊,所以我马上要死了。”
訾灵冷哼,“倒是看得开,我还以为你会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呢。”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靠贩卖情报在家族站稳脚跟,本来就四面树敌,也不是第一次搞砸,被抓了就坦然挨打呗。”林重明漱出一口血水,笑道:“再说,跪地求饶对你家殿下有用吗?”
訾灵:“你什么时候认出他的?”
“第一面。”
訾灵:“……”
林重明笑起来,“拜托灵儿,我都能知道你叛出仙门的……隐情,弄一张魔神殿下的画像不是轻而易举吗?”
訾灵:“他当时带了面纱!”
林重明:“是!所以你下次最好把他从头到脚遮住!”
身居高位的人都有点眼力,那张画像极尽逼真,看过的人凭借眼睛认出魔神殿下,不是什么难事。
訾灵哑然一下,嘲讽道:“林老三,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磕碜,出卖情报就算了,还留了马脚让人家查到……”
林重明温润道:“不叫我三哥哥了?还以为你能多装会儿。”
訾灵:“装不下去,看你就来气,原本他就没有多信任我,还好我昨夜把自己的动机圆上了,否则现在死的就是我跟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卖魔神就罢,卖我干什么?我现在很弱的!当年执法堂受审,我灵台都碎了!”
林重明擦嘴的动作蓦地一顿,望向她的目光中有显而易见的诧异。
“卖你?天地良心,我没有。”
訾灵:“不信。”
林重明道:“我图什么?得罪魔神又得罪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份特殊,图两头结仇吗?一道情报的价钱把魔界尊主和执法堂一起得罪,这笔买卖你自己想想,划算吗?”
訾灵点头,“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了。”
林重明朝她扯出一个虚伪假笑。
訾灵思索:“不是你,那叛军又是怎么盯上我的?”
林重明道:“要我帮忙查查吗?魔界右护法姬姜在大徵有很多情报驻点,但她现在遇到了点麻烦,一时之间可能无法向你家殿下提供情报援助。”
訾灵慢半拍扭头看他,眸中闪烁着显而易见的吃惊,“……三哥哥,你是真不怕死呐!姬姜的情况你都知道,越了雷池,你可要被魔神殿下天打五雷轰的。”
“还想着查查?你能不能走出这扇门都不一定呢。”
姬姜的消息,连她这个忠心下属都不知道!
林重明神色温和,说这话的时候,隐约含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傲然孤勇。
“成大事者,怎可瞻前顾后!利益面前,分寸和权衡皆可抛弃,赌的就是他查不到我!”
訾灵沉痛摇头,“你已经赌输了。”
林重明淡笑:“呵,常有的事。”
博弈者,哪有不输的!
訾灵:“我有些好奇,叛军究竟开出了什么价码,值得你如此冒险?”
林重明目光闪动,“你觉得他们能开出什么价码?”
这个问题很容易得到答案,此次叛乱成功,是多方联合算计的结果,倘若让魔神殿下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迎接这些叛军的就不是三年前的收服,而是抹杀。
按照魔界律法,叛主者,处以极刑。
魔神殿下又是个依律办事的性子。
从麾下们挥戈相向的时候起,双方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此刻若有渠道买到魔神殿下的下落,哪怕是个天价,叛军中那些身居高位的长老也会咬牙付账。
魔界政权更迭这种事,智者不会去趟浑水,但林重明不是智者,他是愚夫,还是个胆大包天的愚夫。
訾灵叹了口气,“天价又怎样?你没命享了,魔神殿下要杀你,洗干净脖子准备吧。”
林重明:“你不打算救我一下吗?”
訾灵:“自作孽,不可活,魔神殿下不会权衡利弊,你那套对他没用。”
“殿下不会权衡,你会啊。”林重明笑道:“我刚刚跟殿下承诺的话句句属实,只要能留我一命,下禁咒也好,其他要求也罢,愿赌服输,花钱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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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三有千万个缺点,也有一个说到做到的优点。
訾灵推门出来,魔神殿下站在暖阁外,自二楼俯瞰,观赏庭院中一排排春来开枝、含苞待放的花树。
听到声响,他回头瞥一眼訾灵,余光不着痕迹地掠过暖阁内,“聊完了?”
訾灵点点头。
她睫羽未干,脸上尤带泪痕,两手还是习惯性地捏着裙摆,攥来攥去。
点头的动作被她做得失魂落魄,看来青梅竹马另一幅市侩卑劣的面孔,让她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走吧,孤饿了,回去用饭。”魔神殿下率先抬步下楼。
訾灵一愣,小跑着道:“您不杀三哥哥了吗?”
“杀,但不是现在。”
林重明一死,白杨城就要变天,出入城门的流程会繁琐数倍,而且没有林重明的后门,他们离开白杨城一事会变得很麻烦。
等出城那日再杀。
这卑劣的家伙早晚要死,多留两日,不是大事。
林重明支开了府卫,主仆二人畅通无阻地行走在庭院中。
路上,魔神殿下冷不丁问:“你与他相识多久?”
訾灵茫然地抬首,思忖着道:“……幼时第一次见面,是九岁,如今已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