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蔡一边给她在榻上灸穴,一边道:“殿下,汤药是早晚两次喝呢。”
晏琅道:“是了,我忘了。”
要灸的穴为左腿的血海、气海、风市以及阳陵泉穴这几个穴道。血海穴,为脾经所生之血聚集之处,能化血为气,去除人体内瘀血,其余三个穴道可以散寒祛湿,温补下焦阳气,加上所开的辛热及苦热汤药,按医嘱服用,过不了多久,晏琅便不必受此寒疾困扰。
她在这仰靠,阿蔡忙碌,阿蔡别看有时做事马虎,但关于她身份以及身体的事,她谨慎的不行。
可能知晓自己马虎,所以这些方面尤其的注意,比如在将一个点燃的如银锭大小的艾炷放在她左腿处的阳陵泉穴时,她一直小心问道:“殿下,您觉着怎么样,奴婢的位置放得对吗?”
其实已经放得很对了,但她不放心。
晏琅感受了一下,她道:“对了。”
每一个穴道需要灸二十一壮,一壮就是一颗艾炷,燃尽大约需一刻多钟。
晏琅从榻边的壁柜里拿出一本册子,这是她自外间收集来的连环小画。
正看了一页,有身影从外间的门扉窗扇上影过,人影来到屋内,到了里间,晏琅将连环画册放下,她道:“严嬷嬷,你来啦。”
严嬷嬷人如其名,她的眉头总有那么一点短的褶皱,就好像她伺候的主子有多么的让她不放心,晏琅就是那个主子。
她与宫内其他嬷嬷一般,行事周全,挑不出一丝差错,但严嬷嬷可不仅是,严嬷嬷。
她首先观察了一番晏琅的面容衣饰,又瞧她现下行动,她道:“早间收拾好,殿下就偷偷溜出去了,阿蔡不入您的眼,你总不带她出去,还好带了阿先,殿下最近一天到晚惦记着外间的什么,大寒节气也赶着出去,还让阿蔡给您去东宫外送狐裘。”
看吧,严嬷嬷总是什么都知道,她偷偷溜出去,也是她“默许”的,她对她许多地方很严,但,有些地方,譬如她总是偷溜出宫,她却逐渐默许,晏琅想,虽然她的身份很危险,但也不能忌惮到什么都畏惧,有时大胆一点,反而不容易露出破绽。
严嬷嬷应也是这般想的。
况且不出宫,一直待在宫里,她会憋死的。
晏琅道:“嬷嬷,你这样说,阿蔡会与我生嫌隙的。”
阿先是她的护卫,往日出门,她一般不会“甩”下他。
阿蔡在旁立时道:“殿下,奴婢怎敢,奴婢对殿下昭昭之心,日月可鉴!”
“殿下就是奴婢的天,是奴婢的地!”
晏琅道:“好好灸穴。”阿蔡道:“是。”
不过她瞥了眼在一旁的严嬷嬷,面色总是要紧张严肃些。
几个艾炷在晏琅腿上的穴道处隔着姜片燃着,严嬷嬷看一眼,她道:“阿蔡,你先出去。”
阿蔡立时道:“是。”起身走出。
屋内只剩下晏琅与严嬷嬷,严嬷嬷走近几步,她道:“今日太子殿下可与你有什么接触?”她说着,坐在榻边。
这是时常的询问,晏琅虽在严嬷嬷的教导下,好好扮着一个男儿,但,平时各方面总要多多注意些,虽说大齐朝民风开放,白鹤楼里有最靓丽的美人儿是个男子,但她又不是真的男子,不可马虎。
且她当初曾犯了一个错误,差点被皇兄发现,这之后,哪怕如今亲近些,也掌握着分寸。
晏琅道:“皇兄帮我触了触腿,你知道的,他担心我的腿。”
严嬷嬷哼了声,她道:“他担心你的腿,当初是谁下令将你的腿打断的。”严嬷嬷一直记着这处,不时就要拿出来说一说,似乎生怕她忘了。
晏琅抱住严嬷嬷的手摇了摇,她道:“嬷嬷别说这了,皇兄也救过我几次,且现下,一定要同皇兄打好关系,母妃也是这般说的。”她道,“这宫里,我看日后,皇兄一定能当皇帝,我不抱他大腿抱谁的,当初他即使关系与我不亲厚,不也总在紧要关头救了我。”
严嬷嬷楞眼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又不说,她道:“他是救了你,这宫里——”
她后面的话似乎说了句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言,晏琅听见点话音,她道:“嬷嬷你说什么?”
严嬷嬷道:“没什么。”
她道:“殿下现在做这些,倒也算一件好事。”严月的视线落在晏琅挽起裤腿的小腿上,落在那艾炷上。
是说她不让人“担心”,这会儿治自己的腿吧。
晏琅道:“我也很爱护我自己的,我最爱护自己!”
严嬷嬷出去了,她到门边时往内看了眼,视线被一层白色绡纱阻挡,她道:“这宫里,说不得也没多好——”这是她方才未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