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匕首是有两把的。
陆京州和沈默结义为兄弟时,两人各持了一把这样的匕首作为见证。
年少时的他们为了兄弟情两肋插刀,如今沈默却把这把刀横在了沈京州的脖子上,还在他背后以武制住他。
陆京州遇到危险总是下意识地喊安雪梨的名字。
这次也不例外。
“雪梨。”他的手还握着门把手,没有回头,只是这样平静地喊她。
方才闪电划过时,他亦清楚地看见了投落在墙上的三个人的影子——
他、安雪梨,以及沈默的影子。
陆京州太熟悉了,于是也就通过影子很清楚地知道安雪梨此时紧紧地攥住了沈默的衣角。
沈默和陆京州都是练过武术的,但人天生就有力量差距,这一点上,沈默的天赋是占了绝对优势。
何况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陆京州深知,这时候做武力反抗是最没用的。
他只是静静地等着安雪梨回答她。
可惜她没有应声。
陆京州甚至很有耐心地说,“已经很晚了,快去睡觉吧。”
就好似他的脖子上没有那把匕首一般,他遇事总是能镇定到一种境界,可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安雪梨是自愧不如。
“陆京州,我要离开你。”
安雪梨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柔,说话的口吻却毋庸置疑。
她的手抓着沈默的衣角,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沈默不愧是跟了陆京州多年的,和其一样无甚波动,即便是持刀横在陆京州的脖子上,他的情绪也很稳定,仿佛他俩的兄弟情在他眼里亦算不得什么。
原来这两人的情谊不过如此么?
这无疑给了安雪梨极大的安全感。
紧张和兴奋两种情绪交织,她的心也跟着在颤抖,灵魂也止不住地在颤抖——
是了!
如此令人忍不住颤抖的一刻!
安雪梨想,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就要离开这个魔鬼了!
她的话刚落下,陆京州就笑了起来。
黑暗中,这样的笑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安雪梨努力沉稳住气,转头看向沈默,最后一次问他,“阿默,你会带走我的,对吧?”
“对。”
沈默的声音平静有力,当着陆京州的面给出了这样的承诺,丝毫没有平日在陆京州身边的老实人唯诺之态。
两结义兄弟的气势当真是谁也不输谁。
极致的对峙中,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狂风暴雨,恰时而至。
陆京州腕上的佛珠在闪电的照耀下泛着星零暗色光泽,他收了笑,声音隐在雷鸣声中,叫人听不清情绪:“你们确定要背叛我?”
“确定。”
安雪梨和沈默同时道,语气如此坚定。
连半分犹豫也没有,他俩甚至是同步开口的,以及同样的语气。
竟默契到如此地步了啊。
陆京州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整个人因为对着门,所以令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余微颤的肩透露着什么。
半晌,他收了笑意,肩胛停止颤动,甚至没探究两人背叛他的缘由,只问出一句,“雪梨,你想杀了我吗?”
如果可以,她当然想直接一刀杀了他。
只是她并不想陪上自己去坐牢。
安雪梨自然没回答他这句话。
陆京州当然也没能等到她的回答,直直倒在了地上——
不知年岁的佛珠串掉落外地,噼里啪啦的散了一地。
陆京州的煞气还止不止得住又有何关系,安雪梨只觉得佛珠得了解脱。
大师也算得了安息。
沈默在安雪梨的示意下抬手将陆京州劈晕后,将人拖到了床上,安雪梨给他塞了颗安眠药,以增加他昏睡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两人下了楼,陆京州赠予沈默的那辆车成了两人的逃跑工具。
雨水从地面飞溅而起,如掉落的佛珠般又颗颗坠落下来,车轮飞驰驶出别墅。
今夜的雷雨声太大,这一切的动静与痕迹全都被掩埋在这场暴雨之中。
……
安雪梨和沈默两人出来后,去的首要目的地并非是爱尔兰。
江城没有直达爱尔兰的飞机,京市和港城倒是有,但京市到处是认识安雪梨的人,两人便只能去港城那边。
陆京州第二日就会醒来,他们若是去港城那边,毫无疑问的,也很快就会被带走。
于是当车子驶离别墅区后,安雪梨突然提议道:“阿默,我们近段日子还是先在江城呆着吧。”
车子蓦地一停。
大片的雨水顺着车窗流淌,车外的世界模糊不清。
沈默没回头,只是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青筋纹路凸显,他微拧着眉,抬头看向了车内后视镜里倒映的人,声音有些轻:“是后悔了吗?”
“没有。”
安雪梨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陆京州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江城先继续呆着。”
“那风筝呢?”沈默面上不显,心里却多少是有些惶恐,于是声音难得有些急的问她,“你不是想去放风筝吗?”
安雪梨露出温柔的笑来,安抚他道:“阿默,只要有你在,哪里都可以放风筝呀。”
她是如此温柔。
令人觉得谁也配不上她。
沈默不禁低垂下视线,喉结滚了滚,嗓音有些滞涩,“阿梨……我没陆京州那么有权有钱,你……”
话音戛然而止,唇畔碰上一片冰凉。
安雪梨弯身从后座探出前身来,带着凉意的指尖抵在他的唇上,封住了他的话。
“阿默,你不必自卑。”
她的眸如夜星,神色认真地望着他,道:“我爱的是你,不是权,也不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