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菜去卖的时候在路上被货车撞死了,家里只留下了一个孙子叫虎子,虎子没文化,后来去穗城厂里打工了,前些年我得知他们厂里年终时有员工抽奖的活动,我暗地里操纵赠予了他一套穗城的房产。”
“我小时候还偷了镇上洗发店里前台抽屉里的钱,发廊姐姐因为这事被她丈夫打了一顿,后来我把他丈夫弄进了医院……”
“……”
“后来,我发现县城里的人更有钱,我第一次去县城偷窃时,那户人家是一对夫妻,他们当时正在做午饭,我被夫妻俩抓包了,那时我太害怕了,打晕了他们后,怕有人发现我,就关上门窗逃了……”
沈默说到这儿停了下来。
“然后呢?”安雪梨问:“你是怎样补偿这对夫妻的呢?”
“没来得及。”
沈默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县城我不是很熟,记不太清那对夫妻的具体住址了。再后来我被父亲卖去了港城,遇到了同样被卖的陆京州……”
沈默停下来,看着安雪梨说:“后面的事你大概也知道,陆京州那时候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是我脱身后救走了他,所以和他结义拜了把子。”
说完这些话,安雪梨整个人的脸色都已经苍白无比。
她像是失了魂魄,泪流满面,有些讷讷道:“原来阿默是因为这样才做错事啊……”
沈默不由得心一紧,再次忐忑起来。
却见安雪梨抬起头,眼泪淌得如蜿蜒的河流。
“阿默,你怎么吃了这么多苦啊。”
安雪梨一下拥住他,“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的眼泪掉落下来,语气坚定无比,“直到生命尽头。”
情话似乎都带上了无比炽烈的温度,胸膛前一片滚烫。
安雪梨浑身颤抖,像是在为了他的苦难遭遇而哭。
她在心疼他。
沈默手缓缓回拥住她,慢慢闭上眼。
两个人相拥,似乎在相互救赎。
……
之后的每一日,沈默一回到旅馆房里,安雪梨就会问他:“外面情况如何?陆京州有动作吗?”
沈默的回复一直是,“陆京州那边没什么动静。”
然而他越是没有什么动静,才越是令人感到恐慌。
如此惶惶度日,七月底的时候,安雪梨终究是再坐不住了。
沈默回来后,她突然道:“阿默,我们今夜就去港城吧,去了后马上飞爱尔兰。”
“今夜?”
沈默愕然了一瞬,道:“这么急吗?”
安雪梨点点头,脸上惶惶不安。
沈默低头看着自己买回的卫生巾,道:“可是你的月事还没走……”
安雪梨猛然抓住他的手臂,望向他,十分急切地道:“阿默,我今天看了本地早间新闻,八/一建/军节那天,陆氏集团又有爱国采访活动,陆京州脱不开身,那是我们飞爱尔兰的最佳时机,而今夜,我们去港城正合适。”
她说得一点儿没错,所有的分析都井井有条。
沈默只沉默了一瞬,就道:“好。”
两人迅速地收拾好了行李,和旅馆房东退了房,并乔装打扮成了一番,衣着仍旧是大爷大妈们爱穿的花衣服套装。
天气还是很热,但夜里的江边有风从江上吹来,散驱了些燥热之感。
两人分析了一番,打算从水路离开这座城市,更要安全一些。
夜里还是有些轮渡船在的,只要给足了钱,带他们漂离江城也是很方便。
码头上还有棒棒军在搬运着沙石,安雪梨又见到了那个流疯儿大叔,他今天又在乞讨,还将手伸到了沈默面前。
沈默也记起了这个人,皱着眉头将安雪梨护在身后,对流疯儿抬起手来,打算用拳头将其打跑。
安雪梨扯了扯他的衣角,而后从他兜里扯出一张红色钞票递给了流疯儿。
“阿默,你看,这算不算在救你自己。”
安雪梨如是说道。
沈默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心中忽而一片柔软。
他放下拳头,重新看向乞丐,恶狠狠威胁道:“拿了钱就赶紧离开。”
语气并不好,但也没再打算真动手了。
流疯儿还是一副精神失常的模样,似乎也记不得自己曾经喊过这个男人“啾啾”。
他收了钱,害怕地看了眼凶狠无比的男人,立马撒丫子跑开了。
码头上的昏黄灯泡在夜晚的江风里摇摇晃晃的,更显得周围黑寂一片。
沈默牵着安雪梨往要乘坐的那艘轮船上走。
远远的,就能看见轮船名为“平安号”。
安雪梨望着那两个字,第一次,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江面蜿蜒进无边夜色之中,望不到尽头,也不知何处是尽头。
沈默带着她往已经预定号的房间里走去。
然而,甫一进了轮船,两人脚步就被挡住了——
“雪梨,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