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外乎都是一句“身体已经垮了,只能是喝点中药维持一段时间”。
最后他索性不再见任何医生。
一直到来年的除夕夜,风随卿煎好了药,安雪梨端着到客厅里来。
因为要坚持守岁,陆京州正躺在沙发上,一旁的电视里正播放着《水浒传》。
“京州,该喝药了。”
安雪梨盛了勺药,吹了吹,喂至陆京州的唇边。
一如他当初喂她喝药那般。
看起来是温柔极了,动作也是温柔至极。
《水浒传》恰时播放至潘金莲给武大郎下药的场景。
“大郎,该吃药了。”
——经典的台词几乎与安雪梨的话同步响起。
陆京州望着电视里的剧情,忽然就笑了起来。
中药落入他喉中,他呛得一直咳嗽,连眼角都被呛得带出一滴泪来。
“小心点,别呛着了。”
安雪梨把碗放到一旁茶几上,将陆京州扶起身坐好,贴心地给他顺着背部,缓解他的咳嗽。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陆京州止住咳意,因为身体虚弱,声音沙哑。
他突然问:“雪梨,你想杀了我吗?”
如多年前她和沈默逃走时的那个夜晚,他再次问她这句话。
安雪梨给他顺背的手一顿,而后收了回来,又慢慢坐下来看着陆京州的眼睛,温柔地笑了起来。
“是呢。”
“其实那时候,就已经想杀了你呢。”
“不过谢谢你,死前替我除了害死我父母的沈默。”
安雪梨一连说了三句话,眼睛依旧柔软地望着陆京州。
多余的话已不必再说。
陆京州就已然全部明白。
“雪梨,你一直这么聪明。”
陆京州笑着抬起手来,伸手想去碰一碰安雪梨的脸,“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信沈默跟你说的那些‘真相’,一开始,你就知道那是我在做局。”
“是啊。”
安雪梨起身躲开了,走到窗边去,看向落地窗外,“陆京州,你的手段,我什么都知道的。”
风随卿正在院子里摆放着烟花。
陆京州没摸到她的脸庞,虽惋惜,但也不恼,他甚至是笑容愈发肆意,又忍不住呛咳了几下。
待稳住咳意,他看着安雪梨的背影,温声地说,“雪梨,你也知道的,我说过我可以为你去死。”
砰砰——
天上的烟花倏然炸开,新年的鞭炮声也接踵而来。
安雪梨头也没回地问,“什么?”
陆京州没再说那句话一遍。
她清楚知道这是他的局,他又何尝不清楚她从服软开始,也一直在做局呢。
所以他说他可以为她去死。
自愿的而已。
“雪梨,新年快乐!”
陆京州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背影,声音被烟花爆竹的声响盖过,她或许没有听到。
但那都不重要了。
火树银花中,那背影越来越模糊不清,好像隔了很遥远的距离。
眼角的热意泛起,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给呛出来的泪花,这会儿滚烫地滑落下去,在被子上洇湿成一小点。
看来,是永远也没法追上那道背影了。
等烟花一朵朵地完全消失,安雪梨仍旧抬头望着天,一动不动。
“安安,喝点热茶吧。”
保温杯已被人递至身前,热气腾腾地飘出水雾。
“谢谢。”
安雪梨回过神,接过来喝了一口,里面的枸杞泡有很多,热水喝下去,胃里是暖融融的。
风随卿的声音继续响起,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他……已经死了。”
这个“他”不言而喻。
安雪梨猛然呛了起来,呛到自己也眼尾通红。
风随卿以为她是哭了,却见安雪梨癫狂似的哈哈大笑起来,眼里、神色里一点伤心之意都无。
良久良久……
安雪梨直到笑累了,这才看向风随卿,问,“风老师,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的箕星哥哥,他在哪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