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青色新官袍的丁冲走进了大理寺衙门。 很难形容此时他的心情,既忐忑,也兴奋,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愧疚。 他不想去多想别的,怀着激动的心情,向大门口的两名披甲卫士点头打着招呼。 这时他身后走过来三个人,和他穿着一样的官袍。 高群、薛琪飞、叶申。 丁冲的脸沉了下去,心情突然变得糟糕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三人也同样被分配到了大理寺,而且跟他同期,做起了同僚。 高群脸上带着鄙夷的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咱们九院问道大名鼎鼎的第二名。” 叶申皮笑肉不笑道:“不是说问道前十都能得到更好的分派吗?怎么丁同仁身上这件衣服跟我们这些掉车尾的一个样子。” 薛琪飞倒没开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副尽在掌握的神色,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丁冲不想报到第一天就跟这些人发生冲突,一言不发,径直走向院中值房。 当值录事高坐堂前,打量着前来报道的四名新人。 他知道其中一人是衙门副卿未来乘龙快婿,而其他人都是吏部专门打过招呼的太子党成员,职级虽低,没哪个是他这七品录事能得罪的货色。 讲过一番衙门规矩,录事带着四名新人前往案牍库,加入大理寺新人都会从案牍库首先适应。 案牍库由司务掌管,这名司务姓蒋,出了名的不近人情,论官品,他其实不如四名新人,仗着寺里老人身份,摆了好一通架子,讲了些案牍归档规则,以上将四人安排去整理陈年旧档。 柳氏王朝立国数十年,真正的陈年旧档并不多,需要整理的,多是萧氏前朝遗留,前朝后期管理混乱,案档混乱,也只有每几年一次新人入衙,才会被安排来做这种吃力又费神的苦差事,这也成了近些年大理寺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也没人说不是。 等蒋司务安排完各自工作转身,叶申就一个不耐烦将手中一叠旧档扔在地上,指着丁冲鼻子骂道:“姓丁的,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别以为仗着攀上了少卿家闺女,就借机报复我等,我还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叶申不吃你这套。” 薛琪飞笑着纠正道:“是副卿,叶老弟怎么还记着前朝官职。” 柳氏夺位后,将朝廷部门和官职做了一定改变,比如加重九寺权柄,弱化六部,官职名称也做了一些称呼上的改动,原来的少卿改成副卿就是其中之一。 丁冲低着头,完全没有搭理。 本来这就是大理寺内部不成文的规矩,他也根本没有理会的必要,只顾将手中旧文档抱下案牍架,放在桌案之上。 叶申一脑门邪火,认定了是丁冲借未来岳丈故意刁难,冲过去便将桌上文档拂散在地,气冲冲骂道:“少在这儿假惺惺的,我等都是各院星榜有名的人才,随便哪处衙门都不会如此对待,你若不满,想要帮四皇子找回场子,咱们真刀真枪找个地方好好打上一架,别玩这些有的没的低级玩意儿。” 高群双手交叉抱胸站一旁看着热闹,薛琪飞倒是没旁观,生怕事情搞不大,不冷不热道:“听说丁同僚岳丈也是大皇子党,以后咱们都是同一条道上的,再心怀四皇子,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丁冲已经忍了他们很久。 自从王献失势,沈渐离京,他深知自己目前处境,一直以来便保持低调,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谁知道别人不这么想,刚来衙门报到第一天,结果就遭这些人恶意挑衅。 他不打算再忍下去,瞪着叶申,眼神中充满杀气。 叶申毫不示弱,也瞪着他,一脸不依不饶。 丁冲冷冷道:“你想打,我奉陪,是去郊外找个荒山野岭分生死,还是回道院演武台随你便。” 叶申的挑衅,也只是针对现状不满,真要拉开架势分生死,他第一个不愿意接受,毕竟他不是七阀家族出身,身上凝聚着家族的期望,怎么可能跟一个泥腿子出身轻易打生打死。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丁冲如此刚烈,倒是有点下不来台。 薛琪飞道:“咱们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再想去决斗分生死也有违仙朝律,真要想打,我倒有个法子。” 丁冲拳头握了又握。 出言不逊的叶申虽然让人讨厌,也僅僅是讨厌;旁边的薛琪飞一副运筹帷幄,诸事尽在掌握的样子才令人恨不得杀之后快。 就在他情绪快要爆发的时候,案牍库外有人喊: “丁冲,丁冲……” 听嗓音很陌生。 丁冲不再理会他们,拂袖摔门而出。 门外站着个中年绿袍官员,见丁冲出来,神色不善,赶紧抱拳一晃,说道:“这位敢情就是新来的丁同僚。” 丁冲马上抱拳还礼,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下官初来乍到,不知尊长如何称呼?” 那人笑道:“不用客气,我乃本寺司狱,姓王,名子正,其实我们在寺狱外远远见过一面,当时没打过招呼。” 丁冲道:“见过王大人。” 从职级上论,司狱少说也是七品,相比新人,称一声大人实属情理之中,只不过像他们这种两院星榜前十的新人,通常前途光明,所以也很少有官员会把他们真当新毛头欺负。 王子正道:“寺正安排,要你跟我去寺狱走上一遭。” 丁冲怔住。 一时间忘了自己已经是大理寺官员,毕竟寺狱和刑部大狱一样,在普通百姓心目当中就是不详之地,任谁去了那种地方,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王子正见他愣神,知道是误会了,身子倾过来,以手挡嘴,小声道:“张大人安排,让你去寺狱熟悉熟悉某位人犯,也准备让你加入这个案子。” 丁冲见他如此小声说话,不好多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