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渐道:“你们真是去道源宫求道牒玉箓?” 纹身女道:“曾对老大有传道之恩的仙师给了他一个谶语,说此行道源宫必有佳缘可结,因此我等便来了,能不能求道牒玉箓倒是其次,主要是想看看那佳缘究竟为何?” 沈渐瞟了眼大坑那边,道:“穿棉衣那位?” 纹身女道:“正是,无暑是我们老大,他从天南海北把我们这七人找齐,大家都是少时得到奇怪仙缘,却与主流道宗格格不入之人,想去门阀小国混个供奉客卿,也因形像实在太过惹眼不为人重用,故此大家才志同道合,在陇北之地占了处土匪山头,自称‘千秋岁’,在那一片略有薄名,也被人称作‘千秋七散仙’。” 她心湖激荡,那也是余惊未平,听不出所说有假。 沈渐道:“你叫什么?” 纹身女正要开口,眼睛里有精芒一闪。 砸昏大坑里的无暑散人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挥舞蒲扇,数十把长剑花枝般手中展开,无声无息便向沈渐后背刺来。 棉袄衣襟敞开,阴森寒气灌注剑锋,数十把剑如同数十支透明冰棱。 沈渐头也不回,握刀的右手微微动了动。 长剑前多了无数条纵横交错刀光,叮叮当当一连串清脆撞击,冰剑、连同他伸直那条胳膊,全部当场崩碎,如光亮镜片般飞舞。 无暑散人又被重重砸落在地,这次更惨,砸在坚硬的路边裸石上,岩石殒裂如蛛网蔓延,身体表面砸出无数冰屑,等他棉袍下身体再次凝结成冰,又被一脚跺下,再次破碎。 再看他手中蒲扇,基本上每一条扇楞上都裂开了一道口子,整把扇子破烂不堪。 沈渐正准备再补一脚。 无暑散人双手举在胸前,大声道:“仙家且慢,可否听我一言。” 沈渐鞋底悬停他胸口上,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无暑散人忙道:“可能仙家便是吾师所言之佳缘。” 沈渐一脚就踩了上去,直接把他踢得昏死过去。他可不想跟这种半路截道的野修扯上什么关系。 上马走出数十里,天色渐晚。 天南驿馆不比柳氏王朝,因为到处是山,百里建驿也不现实,补给很难实现,因此只有沿途县城、郡城郊外才有官驿,投宿只能去路边客馆饭庄。 他找这家正好在一座集镇边上,紧挨官道,生意不好,伙计正坐门口草屋檐下,在慢慢喝着小酒,打发一天辛劳。 下酒菜虽不过一小碟油炸怪味蚕豆,喝的也是最廉价的村酿浑酒,看他表情,却像在享受世间最令人满足的美食。 满足才能快乐,也只有放低满足感,才会真正体会到快乐。 沈渐对这种人一向很羡慕,他原本可以拥有这样的人生,可惜九岁那年,这种人生就因那场毁灭沈氏一族的天劫离他而去。即使如此,他心里还是向往这种简单而稳定的生活。 见带着一大群马的沈渐过来,伙计起身迎了过来,能带着如此神骏高大健马的人不是豪门,就是马贩子,这两种人对他们来说都是有钱人。 眼力劲向来很好的伙计对有钱人态度自然不会差。 “客官是要住店?” 这个时候来铺子肯定不会吃顿饭就走。 沈渐道:“店中可有上好马料?” “自然有,方圆百里可就只有这一家客馆,连边军大爷们的驿马也会在小店补充食料,这些东西都备得齐。” 伙计乐呵呵的,光这十匹马饲料钱都能让他赚上一笔,他每月薪俸有一多半都是靠收入分红。 沈渐不忘叮嘱一句:“记着草料里加几个鸡蛋,店里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弄来。” 灯昏。 外面已经黑了,铺子里油灯只放了两盏,只能照亮一张桌子大小。 正大口吃着腊味,喝着小酒的沈渐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他不用看也知道来的人是白天被他痛殴过的千秋七散人。 这些人并没有进屋,而是站在官道旁,正好在客馆屋檐下挑起的灯笼光圈以外。 上完菜坐门口的伙计也看到了这些人,显然被这七个奇形怪状的家伙骇了个半死,神色慌张的退进屋子,紧张地看着沈渐,欲言又止。 沈渐笑了笑,说道:“放心,外面那七个不是鬼,是人,长得有点奇怪而已。” 伙计瞳孔放大,明明没见着沈渐往外面瞧,他怎么知道,还清楚知道是七个! 难不成他们一伙的? 他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夏夜歇凉时,从老人们嘴里听到那些鬼魅山魈的故事…… 他一扭头,看见一个上半身穿着古怪紧身青色花纹衣的女人走进门,之所以能看出是女人,胸部就是明显区别,他甚至觉得这女人是不是没穿,昏暗灯光下,他看见了那张全是扭曲纹路的脸,两眼翻白,身子一晃就要倒下。 沈渐伸出手托住他后背,将他安放在身边长凳上,淡淡道:“晚上就不要出来吓人,你们这副样子很容易吓死人的。” 伙计没昏,刚刚那一下也是装的,他听说只要不跟这些脏东西正面接触,通常不会被精魅所迷。 纹身女就在门口揖手躬身,道:“小的姓何,以前没名字,自己起了个‘天衣’,仙家叫我天衣即可。” 见沈渐不说话,又道:“我等七人想跟随仙家。” 沈渐皱了皱眉。 他现在自己都一脑门官司,哪有心思跟这些江湖散人厮混。 何天衣道:“我们知道仙家看不上我这点小把式,但我们也有各自绝活,绝不会拖累仙家。” 沈渐道:“为何非得跟我?” 何天衣道:“我们一致认为,老大传道仙师所断谶言就着落在仙家身上。” 沈渐瞪了那人一眼,掏出官牌往桌上一放,说道:“我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