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后的丁冲月后便回归了每日点卯枯燥工作中。 一路上见到的每个衙门同事都在向他表示着友好,脸上写满硬挤出来的谀媚笑容,丁冲心里很明白,他们看中的不是自己,而是这座衙门里面掌握每个人前途命运的那位。 这些日子他习惯了这种众星捧月。 “丁评事,怎么不休息一段。” 司狱王子正瞧着刚走进院子的丁冲,用富有特色的大嗓门打着招呼。 “王司狱,好,怎么瞧着精神不太好,昨晚又去了西院?” 丁冲也随和地回应。 这位司狱何止精神不好,黑眼圈差不多已经像刚抹的锅底油灰。 王子正摆出一脸生无可恋,以手挡嘴,压低嗓子道:“丁评事有所不知,你休息这月,刑典司那边疯了,借工部尧侍郎案,不知抓了多少牵连官员,大多与天周家有关,他们没日没夜提审,搞得寺狱这边根本没法消停。” 丁冲眉梢轻挑,道:“寺卿的意思?” 王了正小声道:“谁知道呢!就数和你一批进寺那三位闹得最欢。” 整个大理寺没几人不知道,那三位是太子很早就选中的人,而且和眼前这位大红大紫的丁评事不太对付。 丁冲笑了笑,不予置评,说道:“我先去看看。” 三品院比丁冲休假前热闹了不少,牢房关满了人。 他没有仔细去看,进来前,他已经很详细读过这些人的案卷,于是直接来到千钟荣沛门前,打开牢门。 千钟荣沛正盘膝床上打坐,见他进来,微微颔首,道:“听说丁评事最近大婚,还没亲口道声恭喜。” 丁冲将厚重的铁门关好,环顾了一下房间,带着笑,道:“宣忠县子来了不少邻居,这一向休息可好?” 千钟荣沛伸展着两条腿,将脚伸进床边布鞋,弯腰去提后跟,道:“丁评事想问这些人进来跟我们有没有关系?那可就问错了人,你应该再走几步,去宴宁侯那儿。” 丁冲提了提官袍下摆,坐在床铺边沿,笑道:“正因为宣忠县子不是当局者,才有更清晰的分析。” 千钟荣沛撇了撇嘴角,眼角瞥向他。 “你知道?” 丁冲直面他看过来的目光,道:“县子主动站出来认领这个私授军械罪名,不就是给千钟家族留下一个未来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说话往往点到即止,不会说得太透。 千钟荣沛终于完全侧过脸来,正面看人。 “丁评事能这么快站稳脚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的语气中充满赞许,态度也好转了很多。 “既然丁评事问了,左右闲着无事,我也就用旁观者的眼光来说说我的看法,事先申明,这只是本人看法,不代表千钟家态度。” 丁冲微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壶酒递了过去。 千钟荣沛大笑,拔开塞子,小抿一口,咂着嘴,长吐一口酒气,说道:“自从丁评事休假,送进来的酒菜可打折不少。” 丁冲道:“这是婚宴上剩下的,岳丈备得充分,若县子喜欢,下次我再带几壶进来。” 千钟荣沛嗯嗯应声,过完酒瘾,这才打开话匣子: “你应该知道扶龙和从龙的区别吧!” 丁冲当然清楚,扶龙与从龙之臣虽只一字之差,意思可天差地别,就像凌霄阁三十六仙将,虽然看着大家都是仙将,地位却完全不同,比如周匹夫,与先帝共打天下,妥妥的扶龙之臣,不僅勋授大柱国大将军,也是兵部说一不二的巨头,兼领军队实权;而南梅野亭这种,就属于事后从龙,因此柱国大将军也只是个称号,他真正的实权是在天南国,而非柳氏王朝;像御守谢家那位也属后者。 千钟荣沛道:“现在太子如日初升,谁不想抢占个扶龙之臣位置,因此在某些皇族有心人挑唆下,大家自然而然会表示自家忠心,表忠的办法很多,最简单便是跟随太子左右,亦步亦趋,不过你也清楚,真正能走进那个圈子的能有几个?” 丁冲看着他,道:“太子就不怕这种事愈演愈烈,到时引火烧身。” 千钟荣沛笑道:“可有些事,有些人心并不是说制止就能制止,你没法死按住想浮出水面的木瓢不是。” 他晃了晃酒壶,里面酒水剩下不多,于是喝了很小一口,说道:“你还没去看宴宁侯?他现在可忧心得半死。” “怕天周氏心生不满拿他来做文章?” “那可不,我何尝不一样。” “那下官就不去了,免得让宴宁侯抓住倒一肚子苦水。” 丁冲起身作了个揖,这才回身出去,重新锁好牢门,径直往寺卿公署而去。 张寺卿虽如愿做了大理寺一把手,习惯倒没改变,大半公务都推给了 “回来第一天跑我这儿来干嘛!不怕别人说你公私不分。” “如果怕这点闲言碎语,我不是该先打份调职申请。” 丁冲语气轻松,已经蜕去了当初的拘谨和青涩。 “说得在理,举贤不避亲嘛!” 张寺卿乐呵地笑道。 丁冲道:“老大人可知寺狱如今人满为患?” 张寺卿眨了眨眼,道:“有这等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是在故作惊讶。 丁冲也不戳穿,恰如其分表达担忧,道:“小婿看过卷宗,好多人的罪名都莫名其妙,完全就是莫须有,这样下去,我怕会有人将火引到老大人身上。” 张寺卿道:“你看该如何处置?” 丁冲道:“快刀斩乱麻,把一部分无关痛痒的家伙该定罪定罪,再将那些位高权重,又拿无实据的该放就放。” 张寺卿笑道:“这么简单?” 丁冲道:“自然不这么简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