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不及解开阵法取回法宝,轻如灵猫攀上榆树,藏身树荫之中。 走过来的是一名宫装妇人,年纪看上去不大,不施粉黛,面容有些憔悴,衣裙质地倒是相当不错,颜色偏素,也没戴什么首饰。 身上散发的气机看得出,她也是个洞宫境修行者。 她走得很慢,身材略显臃肿。 沈渐何等眼尖,马上就看出这是位怀孕妇人,应该有三四个月的样子,刚刚显怀,还没有影响到她的行动。 王陈已经死了三个来月,太子府怎么会还有人住? 这些日子他一直刻意不提太子的事情,自然也不清楚太子府状况。 妇人来到废墟中央,拿出一些瓜果香烛,燃烛焚香,跪在那里低语喃喃。 沈渐很快认出了妇人,两人有过照面,当时并未细看,如果仔细瞧,她眉宇间与萧塬有几分相似处。 记得丁冲主动说过,自那晚之后,萧塬仿佛人间蒸发,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沈渐记得当时砍断了萧塬一条胳膊,按理说,他应该被随后赶来的皇宫禁卫带走才对,怎么可能避过包围的太子府数千禁卫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官当时就被巡城司人马带走了,那晚的事情似乎并未影响到这位天资出众、福泽深厚的年轻人,依然在太常寺当差,连职务都没有调整。 薛琪飞没有玉官幸运,他参与过皇族反叛,去刑部大狱住了一阵,并未受到刑责追究,被逐出京城,去向不明。 当晚参与反叛的官员和门阀中人没有谁因为那场叛乱负责,有些官员受审,也是以贪污受贿等各种名目。 也许出于家丑不外扬的缘故,天后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连太子之死,对外宣称也是因先帝病故,太子思念成疾,追随先帝而去。 若非如此,沈渐也不会无头无尾判了个奇怪的流徙之刑。 这位太子妃怎么还留在这里?难道她没随萧家人回青田老家? 沈渐不想惊动任何人,所以他只能等。 太子妃做完祭祀,将地上的瓜果香烛都收了起来,很仔细地抹去了痕迹,然后她掉头往榆树方向走过来。 沈渐不会认为她能发现自己,论隐藏,有观象帮助前提下,这座城里面还没有人敢说比他更在行。 只不过这位太子妃的举动也让他心跳加速。 她围着树干转了一圈,然后停下,抬头看着树干上一处结疤,然后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去够那处看起来不大起眼的地方。 她手指紧扣树结,左旋右拧,将树结扣了下来,伸手入洞,掏出一卷薄薄的帛卷。 就在这时,她目光突然凝滞。 因为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角度恰好看见沈渐藏身处。 沈渐也没犹豫,长裙如一朵展开的祥云坠了下去,一个手刀,准确地切中太子妃后脖颈,将她打晕过去。 他不敢过多逗留,马上解除树下隐蔽阵纹,也顾不得许多,双手如锄头般挖地,很快把那块重新炼过的玉玦储物法宝挖了出来,贴身收好。 这时他才对太子妃刚刚取回的东西产生好奇,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以蝇头小楷写满了字,全是道诀。 观象的声音响起,说道:“应该是王陈持有那块‘天门’碎片中口口相传的参悟道诀。” 沈渐皱着眉道:“王陈为什么把这东西留在这个地方?” 观象道:“你傻啊!收集天运之秘帝王家谁会外传,这不等于给挖墙角的人递锄头,所以这块石头中参悟所得的秘密,没人愿意把它公诸于众,王陈留下这些,只怕也是防天后对他下手,将先人口口相传的东西诉诸笔端,留给了他的后人。” 太子妃确实怀着孕,算日子差不多正好在王陈承接天运前。 沈渐很快想透其中哏节。 那块帝王石太过引人注目,若直接交给太子妃,天后肯定会不顾颜面直接抢夺,为了权力她连亲儿子都算计,还会在乎一个肚子里面没出生的孙子!直接留下这些道诀也是同样的道理。 太子妃隐忍到现在才来,肯定也出于某种急切的原因。 他本可不管不顾,带着这份道诀一走了之,转念一想,若太子妃醒转,看不见道诀,指不定怒急攻心,来个一拍两散,将此事告诉天后。 以天后的聪明才智,从这个线索推衍到他身上不难,帝王石事关王朝气运根基,天后再怎么大度,也不会让他带着帝王石走出这座都城。 杀人灭口? 沈渐看着她的脸,拳头握紧又松开。 最终还是将道诀塞回太子妃手中,将她扶起靠着树干,这才越墙而去。 他刚刚下手不重,太子妃很快便醒,他也相信这位萧家女人绝不是蠢女人。 回到南梅私邸差不多正好半个时辰。 再次出现在左路面前,他已换了身干净衣衫,神清气爽,身上散发着香胰子的淡淡清香,南梅初雪并未跟他一起。 “准备好了?不再多留一会?” 左路眼神复杂,更多的是羡慕。 沈渐淡然道:“左将军是准备把我一路送到前线?” 左路道:“天后有旨,不得不从,谁叫我就是劳碌命呢!” 他笑嘻嘻地在前面走,说道:“当然不止有你,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也会同行。” 沈渐道:“谁啊!” 左路神神秘秘道:“出了城你就能见到,何必着急。” 门外有马,两人骑马自北门出城。 城外有一队金鳞衣军人等候,队伍中有辆囚车。 囚车里面有人,头发灰白,散乱,衣裳质地相当华贵的中年人,他正用恶狠狠的目光打量着沈渐。 “你就是沈渐?” 虽然处境堪忧,这人的语气还是充满威严,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