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乍起。 徐轻裘手上那只卷轴就迎风展开,一把雁翎刀刚刚持握在手,画卷骤然粉碎,雁翎刀刚刚挥起,顿时变成齑粉,他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街旁水沟里。 没有人看清这一剑是怎么递出去的,也没有人看清剑的去路。 就连徐轻裘飞出去的瞬间,大家还认为那是他们眼花。 直到空中飘下画卷残渣和鲜血,如雪,如血。 一条街外的茶楼上,温老吐出一口烟圈,喃喃道:“真强,强到不讲道理。” 马脸汉子道:“用不用我射他一箭?” 温老悠悠道:“急什么急,先下注的不一定是赢家,想一把收走桌面上的赌注,得看准时机才行。” 如果说这世上赌桌上可以分境界,这位温老绝对可以称得上此中翘楚。 马脸汉子只能哼哼不再作声。 赌桌上总有沉不住气的人,王郎他们走过的街道上,又有人走了出来。 这次出来的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准确说,是两拨不同的人马,为了同一个目标齐聚了这里。 一拨姓钟,千世钟家,万世仙朝的钟家;一拨姓萧,来自青田。 两拨人马加起来上百人,各自以八匹神骏天马所拉的奢华驾辇为中心。 沧浪城本来就小,街道也不宽,容纳一座驾辇都很困难,两辇并行根本不可能,而两家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肯落后半步,于是两家带来的道境随从便在前面拆起了房子。 轰鸣声不断,街上建筑物不断倒塌,烟尘滚滚,遮住了头顶天空。 两座驾辇一左一右占据了整个前路,左边那辆金光闪闪,看起来就像黄金整体铸成,上面雕琢着各种各样的吉祥图案,做工也繁复至极;右边那辆则通体青色,不知什么材料打造,看上去倒不像左边那辆精雕细琢,稍显低调满润。 两辆驾辇都超过一丈宽,一丈长,若非拉车的天马神骏,再加一倍似乎也拉不动这种沉重的大家伙。 王郎轻笑道:“各自家主都来了啊!” 驾辇两旁跟随着十余名低眉顺眼的少女,当车停下,她们便用长长的竿子撩起了纱帐。 两辆辇座中各坐着一人。 金色驾辇上那人体格相当魁梧,看上去不太与门阀贵胄气质相符,黑发打理得一丝不乱,方脸浓眉,一双眼锐利如鹰,衣衫讲究,坐姿挺拔,双手扶着雕有虎首的黄金扶手,背脊紧贴峭直的椅背,像极了宗庙里面泥塑木雕。 这人便是千钟氏家主千钟一棠。 青色驾辇上那位看上去更符合修行者普遍印象,年青,帅气,锦袍鲜亮,眼中透着视人如蝼蚁的轻蔑,坐姿也更随性,两条腿盘坐在舒适的软垫上面,慵懒斜倚在同样舒适的软靠上。 青田萧氏新任家主萧长渝。 他其实比前任家主萧东楼辈分矮上一辈,但修为更高。 王郎笑眯眯道:“二位家主这就准备动手了?” 千钟一棠面无表情道:“你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代价!” 王郎轻蔑地撇了撇嘴。 的确,他与千钟家族有旧怨,当年死在他剑下的五名仙将其中之一,便是千钟家族东床快婿,还是倒插门那种,他的死对千钟家有没有影响?答案是肯定的。 任何一个家族精心栽培出来的人才,死了都会影响到家族对未来的布局,影响有多大,那就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了。 千钟家族此时把旧怨翻出来,不过也是想师出有名而已。 相对于千钟家族的旧怨,萧长渝与王郎就是私怨,他曾经败给过王郎,败得很惨,差点无法重拾修行。 “老萧,恭喜你啊!” 王郎的恭喜并没有让萧长渝高兴,反倒更像是嘲讽,当年正是因为差点修行被废,以致他失去了争夺家主之位的机会,花了二十几年,才重新恢复回巅峰,正好遇上萧东楼亲孙女嫁给太子,为谋划萧家更大的发展,这才将家主之位重新交出。 他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王郎自然也不会诚心恭喜眼前宿敌,笑着道:“曾经的萧长渝虽说就是个纸糊的境界,行为倒还像个男人,怎么,过了二十几年,你这家伙越活越回去了,跑这儿来凑这份热闹,比脸皮厚,你能和姓钟的比,比手段,你还能比得过朝廷那些老狐狸。” 千钟一棠冷冷道:“我们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王郎笑道:“那说干就干。” 千钟一棠大笑道:“你都说老夫脸皮厚了,我能这么就跟你斗?” 双掌一拍,朗声道:“司马青衫,还愣着干嘛!莫非影阁现在已经改了信条?” 街道旁一家店铺的白墙上,很快现出淡淡的人影,司马青衫就从影子里面走了出来,他并没有直接走向王郎,而是来到路边水沟,把里面的徐轻裘捞起,然后放在街边墙角靠墙坐好,还递了壶酒给他。 徐轻裘显然没死,只是伤得比较重,站不起来罢了,手还有点力气,至少还能握紧酒壶,喝下一口酒后,他似乎缓过来一些,大声道:“狗日的王郎,这一剑有你平日几成力道?” 王郎道:“差不多三成。” 徐轻裘一口淤血喷出,胸前斑斑点点,全是酒和血的混合物,嘴里还喃喃道:“狗日的真够霸道,青衫啊!你可得悠着点。” 司马青衫微笑道:“左右就是挨一剑,死不了,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 说着话,他走向王郎,脚下的步伐变得极其古怪,看起来像伶人跳舞。 走出第三步,手上有了剑,剑呈青色,走出第四步,由青转白,第五步,一剑挥出。 沈渐的感觉是对的,司马青衫的青衫与归墟青衣系出一脉,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仙阶法宝,只不过他们的修行方式不同,对剑道的理解也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