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渐不否认温陵说的是事实,这本来就是公开的秘密,五宗清楚,七阀清楚,大多数有识之士都清楚,大家不会摆在台面上议论罢了。 朝廷与五宗七阀争权,争的什么权?人心所向,人心从何而来,说通俗一点,就是百姓安居乐业,活得有盼头。 七阀掌握财富,他们能用财富收买人心;五宗掌握民情民意,世人奉其为活神仙。这两者正是朝廷最缺乏的,所以他们亟需引入更易掌控的第三方,以此抵消五宗对民情民意的影响,西方佛国无疑就是最合适的选择,佛国同样需要扩大影响力,双方自然一拍即合。 不过事物的转变总有个量变到质变过程,长宁寺僅僅是个开始。 佛国有此想法,温陵未必! 沈渐灵台清明,很多往事纷至沓来。 ——第一次从天南回到京都,他就跟踪郭社过几次,原意是想找出更多与太子成相关人物,不过他发现,郭社似乎相当喜欢去长宁寺烧香礼佛,且喜欢与住持温陵喝茶聊天,因为其坐拥御师头衔,太子幕僚去见御师并不突兀,所以当时沈渐很自然忽略了这点。 现在看来,这个温陵不僅僅与王郎夫人的死有关;说不定太子成反叛的背后,女帝登基路上,或者同样少不了他。 “温陵大师真为朝廷计?” 温陵双手合十道:“贫僧只为心之所安,众生所想。” “难怪王郎说秃子最强就在脸皮和嘴皮子上。” 沈渐引用了王郎的名言,说道:“我想温陵大师不只是佛国高僧,还是投靠魔天的暗谍吧!” 此言一出,向来神情中正平和的温陵竟然闪过了一丝惊讶,旋即大笑。 沈渐这句话只是试探而已,他只是从司马青衣的转述和联想到的疑惑,捕捉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温陵的大笑,更让他加深了对猜疑的笃定。 只有温陵是魔天亲自培养的心腹暗谍,才能解释王郎夫人被杀,因为他既能从开国先帝那里打听到接应王郎回归的消息,又能从魔天处获悉公主携带天门碎片这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也有机会拖慢五位仙将的接应时间,更能说明白沧浪城西方佛国的阿罗汉出手救下王郎的理由…… “看来温陵大师所谋甚大,难怪一而再,再而三介入仙朝事务。” 温陵神色重新恢复平静,“你不就想说,贫僧所作所为只为一己私利吧!” 沈渐没承想他竟然会主动承认。 温陵道:“隐藏得再深的秘密,终究也有揭开的一天。” 他叹着气,“当年我怎么也没想到,王郎竟如此执着,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竟然一直没有放弃追寻真相。” 沈渐问道:“王郎带给西方佛国的压力太大,他们供出了你?” 温陵叹气道:“很快,他们很快就会告诉王郎消息来源,毕竟佛国也无法承受,一个境界高得可怕,且杀人手段同样可怕的家伙,整天躲在家门口,毒蛇一般对付他们的高僧,迄今为止,须弥天高僧已陨落七名……” 他轻轻摇着头,眼神中充满无奈。“再坚定的信念,也怕疯子纠缠。” 沈渐道:“所以你才会现在跑来萧家取走初祖仙兵,是想借仙兵之力来对付王郎随时可能的反扑?” 温陵居然没有反驳,只是双手合十,低诵经文。 沈渐道:“至于王陈也是你背后引导的叛乱?” 温陵微笑道:“我只是帮助女帝达成心愿罢了,至于太子成会怎么做,一切皆出于他自己所思所想,贫僧只不过适时给出一点指路灯火而已。” 沈渐不得不承认,像他这种人的确用不着明言献策。 温陵忽然笑道:“就连你在千钟家参透道基石的消息,也是我传递给萧东楼的。” 沈渐真想冲出去给痛快打上一架,理智还是让他忍了下来。 温陵道:“青田戒备森严,你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沈渐当然不知。 “其实很简单,我前两天把你被萧家秘密关押一事透露给了钟家,且适当引导,他们果真派人直接杀上了门,外面一乱,我进来也就容易多了。” 温陵神情平静,缓缓起身,叹道:“可惜我还是漏算了一点,没想到萧长渝和萧东楼在钟家发起突袭时都来了地宫,自相残杀,不然的话,萧家和钟家这一场战争势必将令整个大陆动荡不安。” 沈渐道:“你找萧家报仇无可厚非,为何非得搅动风云,令天下不安?” 温陵笑道:“你猜?” 真是报应啊!沈渐握拳又松开。 温陵道:“没了两位家主,钟家很快就会控制局面,贫僧也做完了该做的事,是该说再会的时候了,不过贫僧友情提示一声,你完全可以把这些消息通知王郎,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幕后人是贫僧。” 他又笑道:“而且贫僧只是图那个秘密,杀人的并非贫僧,况且还救了他女儿,这一点他可以找幽牙阳景证实,只要佛国开了口,我这谍子的身份也就不再秘密,我想魔天会痛快答复的。” 沈渐道:“那王夫人又是谁杀的?” 温陵大笑,“你猜?” 飘然而去,消失在甬道红色光芒中。 沈渐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真跑出去。 和尚说的话孰真孰假根本无法分辨,千钟家是不是真的在向萧家发起战争,无从证实。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温陵若抓住自己,会使出全部手段来逼问他。 他只能等,等确认温陵没有埋伏。 等待的过程令人煎熬。 沈渐的确身处地底岩浆毒火的煎熬中,好在这种煎熬对修行相当不错。 不知等了几个时辰。 身处烈焰,连瑞轮冥荚都无法拿出来。 直到耐心耗尽,沈渐这才走出烈焰,赶紧驭出衣衫自行穿戴整齐,头发焦脆,刚走出来便化灰落下,又有乌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