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灭亡,齐帝以及一众谢氏皇族全部被押送去了仙都大梁。 大名城并未被战火波及,城中百姓生活如旧,刚开始看不出任何变化,只不过渐渐的,大家发现城里面少了很多车马,也少了很多锦衣贵行的王公大臣,更少了作风嚣张的纨绔公侯。 起初大家还很乐于见到这种情形,没有了这些,大家似乎能过得更加自由,至少不会担心一不小心得罪了某位权贵,忽然就被官府衙门抓起来,安一个莫须有罪名。 然而日子稍长,城里的百姓就感觉出不对味了。 少了招摇过市的权贵王公,豪门纨绔,大名城街上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多了起来,做买卖的生意人开始赚不到钱,好多店铺开始关门,外地入京的货物直线下滑,物价也开始一路飙升。 当城里百姓买一斤肉都成为奢望,大家又开始怀念起的谢氏的好来。纷纷跑到那座让他们又爱又恨的皇宫前,焚香祭祀,希望有朝一日,这里会迎来一位新主人,带给他们原来的生活。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后。 北齐旧皇宫便传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传闻,每到月圆之夜,便会有幽魂出现在空荡荡的皇宫中,他会逛遍皇宫里每一间屋子,最后会登上皇宫最高的观星阁顶,坐在那里仰望星辰,然后消失不见。 传闻是皇宫守夜的老胡嘴里传出来的,熟悉他的朋友都赌咒发誓老胡喝醉了酒从不说假话,而且他见到这个幽魂不止一回。 有朋友还许给老胡一顿酒,趁月圆夜在他的带领下去了皇宫证实,不过这位仁兄第二天就得了失心疯,那天之后,嘴里便胡言乱语不断,谁也听不明白他说了什么? 流言就像野草一样,只要有生存的土壤就会生根发芽,蔓延生长。 大名城的百姓怀念谢氏,传闻也就越传越广,流传到了大名城附近各个州县。 皇城根下,一家铺子还亮着灯。 三四张空无一人的旧木桌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清。 这家夜宵铺子开了几十年,以前生意很好,铺子隔壁就是前北齐禁军军营,每天这个时候下值的禁军都会来这里小酌一杯,所以不管内城宵禁再严,这家铺子总会高朋满座,客人往来如织。 现在整个大名城宵禁都已取消,铺子的生意却一落千丈。 老板已经辞退了所有请来的帮工,现在就他一个人打理生意,因为生意清淡,他也只能一个人坐在门槛边上,喝杯小酒打发无聊的时间。 下酒菜相当丰盛,都是白天采购来的食材,采购的也不多,然而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食材还是会剩下不少。 老板是个节约的人,也是个讲究人,宁愿损失一点钱财,也不愿把这些食材留到明天,卖给顾客。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人从街道阴影里面走了出来。 人很高大,穿着很考究,留着打理得整齐的胡须,锦衣一尘不染,脚下那双暖玉色的靴子上看不见一点灰尘。 自从皇宫里没有了皇帝,皇宫前这条御街就再没人专门清扫,晴天一起风,整条街就像笼罩在风沙里面;到了下雨天更令人头疼,泥泞不堪,早被枯叶堵塞的阳沟还会溢出又黑又臭的污水,让整条街都充斥着一股腐败的恶臭。 老板想起了看门人老胡的传闻,他开始紧张起来,握杯的手也颤抖起来。 这条街只有他家亮着灯,街上一片漆黑。 如果换作以前,这人独自游荡在夜色里的中年人很可能是附近哪家王公,夜里睡不着觉,出来瞎溜达,然而现在附近哪家高门贵第不是人去屋空,就是被拿去了几万里外的仙都,谁还会大半夜跑出来闲逛。 中年人看着这间铺子,忽然问:“还有酒菜吗?” 老板很紧张,又不敢不答,支支吾吾道:“菜没了,酒还有。” 中年人嗯了一声,找了张空桌坐了下来,他的坐姿也很板正,挺直了腰,“那就给我来壶酒。” 老板哆嗦着离座去取了一壶酒,配了一副碗筷杯盏送到这人面前,这才发现,这人坐在灯光最暗的阴影中,靠近他的时候,一股寒气从脚心一直冲到脑门。 中年人微笑道:“又没下酒菜,拿碗筷作甚?” 老板腿肚子直抖,口齿不清道:“不嫌弃……我桌上有……” 中年人瞟了眼门槛边那张小木桌,摇了摇头,“算了,你也剩得不多。” 老板已经觉得自己快站不住,后退着回到灯光下,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他发现自己抖得厉害,手指也因为恐惧而变得僵硬。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街尽头突然传来‘嗒、嗒、嗒……’之声,声音单调而沉闷。 但这种声音在这种时候听来,却有种阴森诡秘之意,每一声都像棍子敲在老板心头。 ‘嗒、嗒、嗒……’简直要把老板的魂都敲散了。 中年人抬起头,喝干杯子里的酒。 有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身材比中年人还要魁梧得多,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坐了下来,就坐在中年人对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直勾勾看着对方不转眼。 中年人没理会他,静静地喝着酒。 一支鬼魂已经令老板胆战心惊,两支鬼坐这儿算哪门子事!难不成今天是七月半鬼乱窜? 又过了很久,后来那个魁梧汉子终于开口:“没想到还能见你?” 语气多有唏嘘,像多年老朋友叙旧时的开场白。 中年人撇了撇嘴,说道:“我也不想见你。” 他嘴里有酒,说话时有些含混不清。 魁梧汉子道:“想不到你把自己的元神绑在了自家秘境之上,死都死了,这样做还有意思吗?” 老板这一下完全确定他的判断正确无误,他想逃,可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中年人嘿嘿笑道:“有意思啊!至少我还能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