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阴影覆盖大地,也遮住了北齐旧皇宫头顶光线。 沈渐眯起眼望向天空,与怪鸟背上所乘那名披甲魔修看了个对眼。 一张面如金紫的脸,瞳孔也渗透着金色光芒,脑袋很扁,身材极其魁梧,光看上半身宽度,就像半扇大户人家仪门门板,腰后交叉别着两把长刀,甲胄上束着金色锦带,两指来宽,上面绣有古怪的图案,金带随风飘扬,扬起万千气象。 沈渐居然看一眼便下意识明白了图案上是一种古老的文字,这些文字和他那次被长羽射中后,潜意识里见过的文字非常相似,仿佛与生俱来便学过。 这也许就是观象原始记忆中的文字! 掌天泽,耀光芒,普照万物,泽被苍生。 文字跃然眼前。 他不清楚魔天修行境界划分方式,不过从对方魔身天地来看,虽然整体气象不如自身星辰大海的浩瀚广阔,但数量似乎比自己要多。 那人连人带鸟俯冲下来。 谢灵一动不动,壶天之外的他,僅僅是一道有实质的投影而已,不能与别人战斗,别人也杀不了他,然而怪鸟扑下带起的强劲罡风,将他形体吹得支离破碎,飘然消逝。 沈渐分身不同,实打实的有自身小天地,如果受伤,虽然不殃及性命,但对本体肉身还是有相当影响。 他倒滑出去,瓦片翻飞。 怪鸟轰然落下,屋面晃了一晃,顿时四分五裂,整个大地在摇晃,四周光线扭曲,仿佛陷入了黏稠的湖水,激射的瓦片,崩塌的宫殿,所有的一切,变得缓慢,像一幅缓慢变化会动的图画。 辨空曾经利用金刚杵阵法制造过这种场景。 沈渐并不陌生。 那人伸直手臂,将掌心对准自己,然后五指紧握成拳。 一股古怪力量便从神识中由内向外爆炸开来。 沈渐忽然感觉这股力量再熟悉不过。 九重楼第一重‘烈爆’,用法不同的烈爆气劲。 心念刚起,那股力道便骤然消失,光线不再扭曲,所有事物不再缓慢。 怎么回事?观象出手了? 他很确定,观象根本没现身,眼前这位魔修的气象并未影响到他的沉睡。 那人一击未得手,也相当震惊,金色眼瞳死盯沈渐,用生涩的仙朝雅言问:“你是谁?” 沈渐双手伸向腰后,一把刀显化出来,两手各执一端,轻松笑了笑:“你又是谁?” 那人道:“大荒落。” 魔将以十二地支命名,大荒落代表巳位,地支古称,这种称呼的出处仙道院典籍上并未明确记载,极可能来自天外,就像天问楼以星辰命名队伍,而那些星辰的说法僅记载于典籍,头顶这片天空根本见不到。 “你是谁?你不是他们的人?” 他又问了一遍,明显刚刚的攻击,让他觉察出沈渐的修行与仙道不同之处。 沈渐道:“我在这里出现,当然姓谢。” 大荒落怪笑道:“谢家怎么可能教得出你这种人才。” 沈渐笑眯眯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大荒落反手握住腰后双刀,眼睛眯起。 那头怪鸟双翅展开,一声长嘶,扑腾翅膀便要飞起,沈渐下意识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怪鸟突然打了个寒战,后退两步,一脚踏空,从刚刚震塌的屋面坑洞栽了下去。 这…… 沈渐大感意外,大荒落也傻了眼。 这头怪鸟并非凡物,血脉根源与魔天一样,正是上古时期进入这方天地的神灵坐骑后裔,时至今日境遇与魔天一样,神性渐淡,实力也不容小觑,至少之前从未出现过被人一眼便吓得呆若木鸡的情况。 “你究竟何人?” 大荒落怒喝声中,强烈的光线从他身上散播开来,如烈日坠地,无比明亮。 让人睁不开眼的光线中,两道光芒一左一右交剪而出。 沈渐镇定不像话。 对方的气机他太熟悉了。 就算不用眼睛、不用神识,他也能从皮肤表面感受计算出对方体内周天运行,气劲强度,攻击手段。 这不就是锋芒!论劲气锋利,还不如自己无量境之前凝聚真气,倾力出手的强度。 如果以他现在的境界全力挥一刀,十之八九那两把刀半途就会自行崩碎。 “太弱了。” 沈渐都没想到自己嘴巴里面有一天会对别人说这种话。 相较于自己,大荒落对九重楼的运用确实太弱,弱到沈渐都不太相信他这点本事就能跻身魔将之列。 是不是连续参悟七阀天门碎片后,眼界高了? 他都没有拔刀,手挥了出去。 大荒落身上炽盛的光芒便变得黯淡,两把刀挥出的光芒骤然消失,呛一声,刀断了,刀尖跌落。 远处重新凝成形体的谢灵眼都直了。 啪的一声轻响。 沈渐的手落在大荒落的胸口。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掌,落下时也如手指拈花般的温柔,就像清风拂过衣裳。 大荒落身体微微摇晃,看似浑厚不可破的甲胄就像被最锋利的刀砍在了上面,出现了一条裂痕,最让人惊奇的是——整个黑甲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裂痕。 下一刻,甲胄就像由内爆开的砂锅,碎片激射。 甲胄下衣衫完整,却有一条条细小的血痕渗透出来。 大荒落一步步后退,每退一步,宫殿便整体下沉一分,等他退到屋檐边沿,大殿竟然已经整体被他踩进了坚实的大地。 他的脚也落到了殿前广场上,地面轰然踩出一个深坑,他看着沈渐神色震愕:“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问同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