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小心翼翼走在盘曲百绕的回廊中。 对这座皇宫熟悉得不能再熟的他,今天竟然有些腿肚子打颤,北境全线失守,全都源于他丢掉琅琊开始,就是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把这口锅一股脑全扣他头上,当真那样,他这开国国公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前面就是怡心殿,女帝登基以来,这座原本只是给天后处理政务的内宫偏殿,就成了整个朝廷小范围讨论政局的场所。 作为前内卫大统领,他很少进这种地方。 面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认得是陛下身边目前最得宠的女官卜松雪。 “卜制诰。” 林深将姿态放得很低,论官职,他是国公爵位从一品,又是从二品勋位柱国,领二品辅国大将军职,一个三品知制诰见了他才应该行礼才是。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会儿陛下训斥的时候,只要这位当红女官不添把火,他就感激不尽了。 卜松雪没给好脸,绷得像殿前朱柱上漆皮。 他从门缝中已经瞧见殿中所站之人,大理寺卿丁冲、田铸、高荣安、伍重……除周匹夫外开国仙将尽皆在此。 女帝高坐殿上,一张脸阴沉似水。 “又来一位败军之将,我仙朝大名鼎鼎的仙将们,今日怎么没了往昔指点江山的豪气?” 在场没人敢笑,没人笑得出来。 林深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跪倒在地,额头撞得嗵嗵作响,“末将林深,兵败琅琊,实属治兵无方,无可辩驳,请陛下治罪。” 女帝冷冷道:“你已经第二个,怎么,认罪还能传染不是,田铸,你们是不是事先互相通过气。” “不敢,末将自回大梁便住在府中未曾外出一步。” 田铸此刻比林深好不到哪儿去,惶惶不安。 女帝忽又问了一句:“诸位国公站着可累?” “不累。” “都是修行之人,又行武多年,站着挺好。” 女帝道:“修行之人不假,行武多年未必,我看是安逸日子过太久,诸位将军已经不太会打仗了。” 诸人尽皆失色,越发不安起来。 今日若针对妖族入侵开小朝会讨论,再怎么说也不会只来个大理寺卿这种官员;若针对两位仙将吃败仗惩罚,把开国公们集聚一堂好像又有点奇怪。 大伙儿都吃不准女帝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女帝拍了拍座榻扶手,长叹一口气,道:“丁卿,接下来你就代朕与各位国公聊聊。” 丁冲脸色古怪,弯下腰,合抱两手伸直手臂,“还请陛下给个明示。” “还用给你明示,你一向不是最知朕意?”女帝手肘撑在扶手上,拳头托腮。 丁冲低着头,咬了咬牙,直起腰来,面朝诸位仙将,论爵、论官品,他一个大理寺卿哪有资格,然而在女帝不容置喙的威严下,又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林深一直没起来,冷冽的目光却从低垂的头和地板的缝隙间如一把剑直刺丁冲。 锐利而阴寒。 丁冲很清楚这位前内卫大统领为人,装着不见,平静地从衣袖抽出一沓纸,淡淡道:“微臣代陛下向诸公问一个问题。” 凌德麟眼睛都不瞧他,冷冷道:“丁大人有话就说,别拿陛下说事。” 女帝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 丁冲不以为意,悠悠道:“勤德公歇蛟岛两位嫡少爷可还好,咱说话这当口,我想两位嫡少爷正在内卫府护送下,赶回京都。” 凌德麟那双肿泡眼蓦然圆睁,杀气骤现。 仙境强者一动杀心,天地立马有所共鸣,殿外光线一下黯淡下来。 好在他意识到这是在皇宫,陛下在侧,杀机一闪而逝。 丁冲道:“陛下想问诸公,是不是这几十年过得太安逸舒心,诸公忘记了魔天之患如悬利剑在顶,一个个只顾捞钱享福,不再把开国先帝遗训放在心上?” 林深这才从地上起身,面朝女帝道:“林某人誓死不敢忘记。” 女帝像睡着了,一点反应没有。 原本诸将想附和一番,见此情景,纷纷闭上了嘴。 丁冲道:“林大将军说得真好,然而大将军将令公子调往琅琊,此次撤兵,又将令公子一家安置青州又是何道理?” 林深怒目圆睁,若非身处皇宫,只怕丁冲此刻已经是个死人。 …… 沈渐刚刚走出曹家秘境,一身倦意。 夜魅亲自带领数名得力手下迎了上来,这些日子都是他在外面为沈渐护道,其实完全没必要,七家长老共同设下的禁制就连温未都凿不开,别人来了,也只能望着禁制叹气。 “各位兄弟辛苦。” 不管真心也好,做样子也罢,毕竟在外面守了十七八天,沈渐还是表示感谢。 “朝廷那边没有动静?” 夜魅摇头,道:“天晓得他们在憋什么屁。” 沈渐微笑着点了点头,忽然间脸色大变,后撤半步,身前一片刀幕闪现。 金铁相击的清脆声不断,一道道金色光芒在刀幕上激荡,如一条条来自虚空的金色长鞭不断鞭打而来。 瞬息间便有数百道光影闪过。 就在此时,流花谷高空,又有一团厚重的白色云团飘来,云团中一道剑光刺下,喀嚓,剑光与金色鞭影相遇,炸出电光无数。 夜魅来不及去拉沈渐,只能挥手将几名手下打飞,身子一转,凭空掣出一条通体如墨的长棍,轰然击下,将身前电光砸落。 沈渐不停倒退,两条腿来回蹬地,快得看不清影子,坚硬的河滩白石地面噼啪爆响,一串脚印几乎连成一条沟壑。 又有一道高大如山岳的虚影人像出现,伸出一只大手,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