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道:“你不妨告诉他们,若有溪客消息,酬谢千两银子。”
莲波立刻道:“好,我明日一早便去聚鑫银铺。”
不论这封仙人信是真是假,她都会义无反顾的跑一趟。
回到高家,莲波先去给王氏请安。高云升正在老太太这边用早饭。
王氏见到莲波当即脸色一沉,“大清早的往外跑,竟连丈夫都不知晓一声,成何体统!”
莲波嫁入高家四年,对这位婆婆的性格已经了如指掌,没事找事是她最大的本事。
高云升连忙解释道:“莲波心疼儿子,想让我多睡一会儿,娘倒是误会她了。”
王氏忍不住朝着儿子皱眉,“你就知道替她说话。”
儿子执意娶回家的这位娘子,王氏一直看不上眼,原因无他,只因楚家是商户,高云升在衙门当差,吃的官家饭,楚家即便有钱,也是高攀。
奈何儿子非莲波不娶,王氏到底拗不过儿子。再加上楚家的书坊生意兴隆。林氏没有儿子,只有莲波一个独女,早晚那份家业都会变成高家的,所以这才勉勉强强答应了这门亲事。
莲波进门之后,王氏自然要先立下规矩磋磨一番,让她乖顺听话。没想到这儿媳长的一副柔弱美人模样,却绵里藏针,外柔内刚,根本就拿捏不住。
王氏没好气的问:“你娘大清早的叫你回去何事啊?”
莲波简单禀报了几句。
“一千两银子?”虽然不是自己的钱,可王氏心疼的眼皮都在抽搐,忍不住道:“你娘莫不是疯了?你妹子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居然要花这么多钱去悬赏消息。”
张云升知晓母亲是个财迷,连忙使眼色打岔,希望她别说过激的话。
莲波按捺着不悦,不紧不慢道:“这次有仙人指路。应该能找到。”
“仙人指路!”王氏惊讶道:“难道你娘去了青天塔?”
莲波点头。
王氏眉头一挑,“这就奇了,那神仙不是只断人命官司冤案吗?莫非你妹妹死了?”
莲波没有接话,垂下眼帘,冷着脸去盛粥。
高云升连忙打圆场,“不到一年,青天塔的仙人已经断了八桩冤案。每一件案子,我都经手知晓,没有一个冤枉的。既然仙人给娘指了路,这一次一定会找到妹妹。”
王氏悻悻的闭了嘴,转头对高云升道:“仙人连断了八件冤案,这不是活生生的打县令老爷的脸么?上峰定会认为他是个昏聩无能的草包,只怕这官也当不久了。”
高云升失笑:“母亲真是料事如神,宋大人前日已被罢了官。”
王氏惊讶道:“如此突然?”
高云升叹了口气,“因为又出了一个案子。”
王氏忙问:“什么案子?”
“一起毒杀案。有个姓乔的妇人去给亡夫烧纸,路上被黑狗咬了两口,天冷穿的厚实,伤口不深,她以为过几日伤口结疤便没事,不想五日后一命呼呼。众人都以为她是被疯狗所咬,狂病发作而亡。她儿子玉郎却被仙人托梦,说他母亲是被人毒杀。玉郎半信半疑,报官验尸,当真是中毒身亡。”
王氏惊道:“辛亏有仙人托梦,不然他老娘死的可真冤枉。”
“乔娘子被狗咬后,五日未曾出门,家中进出的只有她儿子一个人。如果是儿子毒杀她,又何必报官惹祸上身。官府查了数日,毫无头绪。玉郎便投了仙人状。三日后,仙人告知凶手是租客温秀才。”
莲波心里一惊。她认识温秀才,此人常来溪客书坊看书,谦和斯文,一看便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高云升继续道:“温秀才大呼冤枉,不肯认罪。宋大人无人证物证,仅凭仙人的话认定他为凶手,自然难以结案,温秀才有同窗在京城为官,替他鸣冤,于是宋大人被免了职,明日新知县前来接任。”
新官从外地赶来赴任,隔日便到,这也快的有些离谱了。
王氏惊讶之余,随口问道:“新知县是那里人氏?”
“本县人,叫沈从澜。”
莲波闻言脸色一变,手里的汤匙掉到了碗里。
王氏和高云升齐齐看着她。
王氏问道:“你认识他?”
莲波拿起汤匙轻笑:“我是惊讶,沈大人既是本县人,怎么会被派回原籍做父母官?朝廷不是不许这样么?”
她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
高云升眸光微沉,笑了笑,“幽城位于天子脚下,想必是青天塔的仙人状惊动了朝廷,所以派个土生土长的幽城人,对本县人情世故风土人情知根知底,看这青天塔究竟是有真神仙,还是有人假借神仙之名,行蛊惑人心之事。”
王氏举起手指,“当然真有神仙!举头三尺有神明。”
高云升不以为然道:“既然有神仙,那世上为何还有那么多恶人呢?”
王氏眼睛一瞪,“世上凡人那么多,神仙又有几个?那能管得了那么多人!”
高云升问莲波:“你信么?”
莲波杏眼微垂,娓娓言道:“我以前自然是信的。可自打妹妹被抢走,我娘四处求神拜佛,却一直没有妹妹的消息,若真有神佛,怎么忍心看着我娘肝肠寸断而无动于衷呢?我变得半信半疑起来,甚至心里还有点怨气。但今日我亲眼见到仙人信变成无字天书,不由我不信。”
说着,她抬眸看向王氏,正色道:“也许正如母亲所说,这世上并非没有神仙,只是凡人太多,神仙太少,所以顾不上所有人而已。”
王氏颇为自傲撇撇嘴。
高云升若有所思的望着莲波。
莲波偏过头,恬静柔美的脸上浮起一抹淡笑:“如今我们幽城的百姓可有福气了,碰见一位爱管人间冤事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