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烛运气一向不好,一堆果子里能挑到少数坏掉的,逃跑是唯一一个被抓回去的,每回轮值照料药圃,夏季落雨冬日飘雪,总能沾染一身狼狈。
便是现在,好不容易坐下歇息,前脚刚停,刺客后脚便追了上来。
十数名潜行傀悄然而至,手持金光利刃,迅速将他们围困。
苏南烛停了动作,看着那一张张诡异的青铜面,愁得直叹气。
延陵渺脸上缠着布帛,苏南烛瞧不清他神情,却见他上前一步,把她护在身后。
为首者一声令下:“傀者听令!定要带走目标人头!”
“得令!”
潜行傀一跃而起,提刃上前。
眼看对面群起而攻,料想此番凶多吉少,苏南烛索性闭眼躲在他身后,听天由命。
攻势顷刻便至,却见延陵渺两腿一侧一推,凌空翻起一个跟斗,轻松躲过四面刺来的剑刃。
对方始料未及,一时瞠目结舌。
他身形利落似飞燕,未等众人收势,就已经翻过身,落在纠缠一处的刀刃上。
周遭气息骤然停滞,延陵渺脚掌一沉,内力一泄,十数把金光刃被气劲瞬间击穿,尽数断裂!
潜行傀见状,纷纷惊骇不已。
“你究竟是何人!”为首者直觉有异,眸光变作鹰隼般锐利,其中杀气尽现。
目标明明是个病入膏肓的质子,何以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延陵渺兀自站定,冷眼看着严阵以待的众人,眉梢一扬,将两手负于身后。
潜行傀见状,更觉羞辱,皆从身后抽出一根金节绳,绳索凌空释出,绳结相互交错,彼此内力在绳结间流窜,结成千道百网阵,将他围困。
盘绳纤细且锋利,可剃骨削肉,将围者大卸八块,再无全尸。
“胆敢冒名顶替,便把性命交代在此处罢!”为首者落至阵法中央,手中金节绳被他拉至紧绷,蓄势待发。
苏南烛从未见过这等武器,只潜意识觉得它极其危险,见延陵渺被困,也跟着心焦起来。
“石公子!”
对方却是气定神闲,只静静等着潜行傀发难。
法阵已然结成,众人眼神相互交流了一瞬,跟随为首者一同提身,提起绳索,迅速往延陵渺方向收束。
延陵渺身躯猛地一沉,仆步之余朝地面落掌,四周的碎石受他内力震击,弹至半空,还未来得及下落,就被他翻袖推出,化作百十颗石弹朝潜行傀击去!
潜行傀受制于法阵,无法移步躲闪,只能举起断刃反击。可延陵渺的内力何其磅礴,碎石被他的内功包裹,竟滚烫似烙铁,一旦击中,根骨尽碎,再无复原的可能。
一波碎石飞过,结阵者被击中腿脚,瞬间倒下半数。
苏南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惊愕得小嘴半张,久久未能阖上。
为首者震惊于他深不可测的内力,见对方反击迅猛,也跟着改变攻势,猝然撤去法阵,欲越过以一当十的延陵渺,朝身后的苏南烛攻去。
苏南烛腿脚虽不利索,对杀气的感知却是一流。见潜行傀一张鬼脸朝她扑来,反应迅速,侧身缩到树后。
碎石仍未脱离延陵渺的掌控,察觉潜行傀行动,他眸光微凛,其中阴戾尽现,掌心猝然翻转,碎石竟跟着拐了个方向,朝着其头颅直冲而去。
“噗嗤!”
碎石穿体而过,直接击穿颅骨,为首者当场一命呜呼。
短短一瞬,潜行傀的队伍折了六七,其余人见势不妙,遂提刃而起,疾步攻来。
延陵渺杀心已起,美目幽沉,身周灼息滚滚。
山风似被他完全掌控,掀起地面尘土,更卷起河中水汽,五行交汇,集聚在他掌心。
那是无妄尊者的独门绝学,行风弄云掌。
只一扬掌,浑厚的内力呈排山倒海之势朝外奔涌,河岸水雾霎时翻腾,河水如同被灼沸,滚动着,击起点点透明的尖刺,直朝潜行傀飞去。
听得阵阵痛呼,潜行傀皆被尽数击飞,腾至半空,又重重坠地。
他们口吐鲜血,挣扎片刻,就尽数气绝。
疾风渐缓,随后静止。
延陵渺敛去眸中厉色,转头一看,苏南烛蹲在树底下,发梢,面颊被方才的水雾波及,湿了大半,水珠沿着颧骨往下汇聚,停在她精致的下巴尖,颤颤巍巍,摇摇欲落。
他觉得好笑,幽沉如渊的黑瞳映入几缕阳光,沁出几分真切的温柔。
“苏姑娘?”
苏南烛恍然回神,捶了捶有些麻痹的双腿,扶着树干站起。
“石公子……好功夫。”
误以为她害怕,延陵渺长眉轻抬:“原以为苏姑娘见识不凡,早看惯生死,不曾想,还会惧怕这种景象。”
“石公子说的哪里话,再可怖的死法我都见过,自然是不害怕的。只是方才石公子那招太过厉害,令人叹为观止。”
“苏姑娘谬赞。”
话音刚落,听得一阵突兀的禽鸟扑翅声,两道身影紧随其后,从树林间冲出。
一人手持金光刃,身披兜玄甲,脸戴青铜面,是正统的潜行傀打扮。另一位则手持辰零罗盘,肩上站着一只青尾黑羽鸦,一双黑目泠泠发亮,紧紧盯着他们不放。
这两人,应当就是潜行傀队伍中的传信傀与守信生。
“不是说,目标的契生已被尽数调离,必能击杀成功吗?”看见一地潜行傀尸首,传信傀脚步一滞,心下骇然。
守信生却是不屑,拧眉道:“区区女子契生,竟能杀我潜行队?怕是有诈。”
契生?
苏南烛不明所以,侧过头正想问些什么,见延陵渺眉头深锁,似有顾虑。
刚才那么多潜行傀,他咔咔一顿乱杀,眼睛都不带眨的,怎么如今只有两人,他反倒犹豫起来?
她用手肘碰了碰延陵渺,费力踮起脚尖,凑到对方耳边:“怎么?这两人杀不得?”
延陵渺垂眸看她,似乎有些意外。
同为北晋皇族的爪牙,传信傀负责传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