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夫人如此动怒,甚至不远千里追杀。”
石观音道:“怪我看错了,大名鼎鼎的香帅到底是个不识好歹的男人。”
楚留香笑道:“在下也想识好歹。但看一个年华逝去的老女人卖弄风情,我却只想吐。”
石观音面上还竭力维持的从容矜持的姿态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句话说出口了,她就算立即把楚留香碎尸万段也找不回场子。
她也不急着杀人了,竟冷冷笑了起来,道:“我瞧你从床上狗爬起来的时候居然要穿上衣服走,我还心道,唉哟,不愧是香帅,原来去强|奸女人也要穿衣服的。”
这两人吐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动手时简直丝毫没有高手的风范。
现在踏月留香的楚留香也不像楚留香,倾城绝代的石观音也不像石观音。什么优雅涵养都被两人丢到沙堆里了。
若是世上还有第三个人看到这场战斗,只怕要惊掉下巴。
的确有第三个人。
但林仙儿非但没有吃惊,还很是安静。她不仅插不进她们的战斗,甚至也插不上嘴。
转眼间看他们已过了两百招。
两百招,难道这就是他的极限?
楚留香感受到自己的力气已衰竭,反应也已跟不上。
可他实在看不出来石观音的武功有任何破绽,有任何弱点,她简直像高高在上的神像,刹那间就有千只眼观察他的方向,千只手束缚他的动作。
但他不敢停手,不能停手,他一停下来甚至一慢下来就会立刻被她杀死!
“等等!”
这声音宛如沙漠中甘甜清冽的水流。
一听到这声音,石观音的脸瞬间扭曲,比楚留香嘲讽她的时候还要扭曲得多。
“你最想要找的人难道不是我么?”
就在石观音为这道声音分神的刹那,楚留香终于抓住一丝机会。这机会可谓在千钧一发之际,非得要极高的眼力、反应力才能抓住,天底下这种人可以说寥寥无几。
风沙呼啸,倏而沉静。
谁也看不清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只听石观音懒道:“香帅,你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两个女人说话的时候,男人最好就乖乖听着。”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楚留香发现自己陡然间不能动了。
原来楚留香瞬息间已被她点了穴道,现在就算想扯出一抹苦笑也没法子。
但即使他能笑,他恐怕也笑不出来。
因为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或许马上就会发生在他的眼前。
石观音见他一时半会找不了麻烦,这才悠悠然回头。
她对着林仙儿柔笑道:“的确,比起区区一个不知好歹的臭男人,我还是对你更感兴趣。”
林仙儿微微一笑。
这一笑,仿佛能令铁石心肠的人动容。
石观音盯着她姝色无双的脸:“你这么从容冷静,我倒还以为你有后手。”她又瞥了楚留香一眼,仿佛还想看楚留香能怎么办。
“不过这个护着你的男人实在是个废物东西。”
其实若楚留香都是废物,天底下也没有几个男人算男人了。
可她太强了。
林仙儿幽幽一叹,道:“其实如你所见,我能有什么后手呢?”
她向石观音伸出了手。
这双手漂亮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也柔弱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像一朵花,像一片雪,却偏偏落在了最可怕最残酷的大漠中。
石观音盯着她,像恶毒的凶兽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
“你不害怕?”
这话石观音曾问过。
林仙儿朝她走近了一步。
“因为我正是来见你的,我一直在等你。”
此时,她玉白的掌心中竟悄然躺着一把锋利的小刀。这刀是她之前在琵琶公主的宴饮上取走藏在袖中的。
楚留香瞳孔骤缩。
他不知怎地想起来林仙儿和鹰船上白衣人的对话。
她说她已明白了。
石观音心中忽有一种朦胧的预感,这预感越来越强烈,但她仍不敢相信。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这种猜测都十分荒谬。
石观音自己也明白她在他人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石头做的观音,是天生无血无泪,游荡在人间大漠的魔鬼。
为什么这个少女如此从容而坚定地走向地狱?
石观音的神色怔然:“你来见我?你已见过我的弟子,你是想要……”
她说的是曲无容。
曲无容和林仙儿的事情自然瞒不住她。
可曲无容当年也不是自愿跟随她的,不过是被她害得年幼失怙,走投无路罢了。更别说她后来还毁去了她的容貌。
林仙儿点头。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话,但她的眼睛,她的表情都告诉了石观音她的想法,她的决心。
石观音已明白林仙儿的意思了。这一次,她不需要威胁,也不需要恶意。
她只静静地等待着她。
林仙儿的手握紧了刀柄。
这双手是那样苍白,娇弱,这双手仿佛根本不应该握刀的。
可她紧握着。
她手中的刀光似比月光更冰凉,更美丽。
在楚留香目眦欲裂的目光中,林仙儿纯白无暇的脸颊兀地划过一道长而狰狞的血痕。
少女苍白的薄唇遽然染血,冷艳恰似雪中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