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道:“人呢?”
他四下张望着,却没有瞧见任何一个女人的影子。
人不见了。
谢晓峰的脸色比死了还难看。
乌鸦道:“她是不是已经回去找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回去的路只有一条,他们在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
一时间他们陷入了一种无比的、可怕的寂静中。
剑竟然也很安静,安静得很诡异。难道它又变回了原来那柄沉寂无声的飞剑?
乌鸦盯着它,盯着很久。
不知怎地,他忽然伸手握住了这把剑。
剑没有动。
乌鸦握着剑柄,就像握着一位陌生剑客冰冷的手。
剑没有温度,人却有。
燕十三回过身来,面露讶然之色。
他虽然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却在询问。
乌鸦道:“直觉。”
他们这些人常常会做出别人难以理解的事。有时候是出于一种奇妙的直觉,无论是剑客的直觉,还是野兽的直觉。
乌鸦曾是个铸剑师,酷爱收集名剑,又一直背着飞剑的剑匣,他对剑的熟悉远不是其他两个人能比的。
谢晓峰下意识地感受到危险,乌鸦却在危险发生前的寂静中感受到不同。
就像人类听不到的,野兽却能在地震前的寂静中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响动。
“你想找她是不是?”
乌鸦握剑的手掌似乎沁出了冷汗,但他的声音却很稳定:“我们也这么想。”
他的手汗越流越多。
旁人看不出,他却知道这实在比他一生经历过的所有战斗还要惊险。
燕十三只是一直皱着眉,道:“它是不是听得懂?”
乌鸦的嘴唇紧闭。
燕十三惊讶道:“你听不懂?”
乌鸦忽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燕十三看着这一人一剑,突然长长叹了口气。
乌鸦感觉自己右眼皮跳得厉害:“你叹什么气?”
燕十三道:“我叹气,因为感觉它好像不太聪明。”
其实他只是在惋惜罢了。
剑客的对手是人,不是剑。
何况一把没有自主的剑,如何能成为一个人的对手?
乌鸦突然低下头,他觉得剑刚刚动了。
剑没动。
是他的手因为过度紧张后的松弛在颤抖。
乌鸦的两只眼皮都开始打架,他缓道:“倒是我看错你了,你真是个聪明人。”
雪地上传来沙沙声。
谢晓峰仿佛根本没有在听他们两个人在说什么,他蹲下来,用手轻轻地刨开地上薄薄的雪。
雪下埋着血,红得刺眼,谢晓峰的眼睛仿佛也在瞬间刺痛得通红。
“血。”
乌鸦又不说话了,他垂眸盯着剑。
燕十三这才终于走了过来,怔道:“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
谢晓峰没回答。
那雪地上的血迹绝不像是刺出来的。
有经验的剑客都知道,一个剑客的出手之快,他们用剑器刺出的血迹,或已随着风雪扬洒,绝不会如此浸染凝固成一片血红。
何况谢晓峰见过林仙儿的剑。
她出剑最是无情,无情最是绝色。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昨夜在雪中那一剑的模样。她的剑飘逸轻灵不沾一片雪花,但那剑尖之上必然有血。
血色如梅。
可是……谢晓峰闭上眼,似不敢再想。
燕十三却不在意谢晓峰在想什么,他回去走了几步路,精锐的眼瞳骤然盯着另一个地方。
“这里。”
正是雪地上一道凹陷深达七尺的剑痕。
若是林仙儿杀了人,那这道剑痕必然不会不沾一丝血迹。
燕十三沉思道:“她把剑插在了地上,也许是因为她内力已竭,没有力量,需要这把剑支撑着她站着。”
谢晓峰冷冷道:“你觉得她输了?”
他说的是输,不是死。
燕十三道:“我不觉得!”
雪地上的剑气在缓缓弥散,正如迟来的行人只能窥探到晚霞最后的余晖。
虽然只嗅到了一丝痕迹,但他也不觉得这剑气的主人会输。
燕十三迟疑道:“也许——”
决斗中的两个人竟然同时消失不见,不管怎么看都透着诡异的味道。
乌鸦忽叹气道:“不管怎么样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燕十三道:“怎么找?”
谢晓峰仍然阖着眼帘,他已很久没有合眼了,眼下透出一丝淡淡的乌黑和疲倦。
他的确是个疲倦的浪子。
谢晓峰道:“天底下难道有找不到的人!”
听到这句话,燕十三不由得感慨万千:“只要活着,就能找到!”
他们注定没办法轻易找到她。
因为林仙儿正昏睡在一个神秘的地方。
一个不见天日的,外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