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钱氏此人,有恶心亦有恶胆,为了自己的利益,下毒残害视如蝼蚁的林氏,内心没有丝毫犹豫。若角色调换,自己身为蝼蚁,为了活命求饶,她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轻易交代了毒药从何而来。
“说是如厕时,隔间的人交给她的,听声音是个老妪,手腹有厚茧,腕子上带着飘花杂色玉镯,露出的衣袖也是府中下人的款式,只是袖口颜色是藏色。”
藏色袖口代表着是外院侍候的仆人,多为活契。
陈岁:“她记得……这么清楚?”
陈母也觉得可疑。
陈父捋着胡子,道:“我也觉得太过容易了,过来之前我已派管家暗中查找老妇人,等等结果吧。”
“其实——”林氏突然开口为小钱氏正名,“我这儿媳的记性挺好的,尤其是别人穿戴着比她好的衣物首饰之类的,她能记一辈子,更别提只有一小会儿。”
自从明白小钱氏要杀自己,林氏对她再也不敢抱一丝希望,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出来。
一家三口齐齐看向林氏,暗道:这幕后之人究竟是怎么选上了这对婆媳?
一个心大忘性大,一个小气记性好。
但凡换两人,也不会暴露得这么快。
说话间,管家来报,已经找到了小钱氏口中的老妪,不过人在抓捕的那一刻,服毒自尽了。
“什么?!”
管家再道:“不过,老奴从旁人口中问出个线索——下人说今日在后门处见到她与一戴着头巾的中年男人交谈,不知和此事有没有关系?”
“戴着头巾的男人?”陈母喃喃道,问起陈父,“你印象中可有这般人物?”
陈父摇摇头,正要吩咐管家把提供线索的仆人带进来时,忽听到林氏再次开口。
“他戴着头巾会不会是想掩盖什么?”
“掩盖什么?”陈岁离林氏最近,见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便知她又想到了什么。
林氏缓缓说起,“当年在后山,那人从背后锁喉,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头发,但是,只抓下来一片头巾,虽不曾见过他的模样,但我还记得那时的手感,那人,乃是个光头。”
“光头?”陈父惊讶道。
林氏点头,“没错 ,是个光头,而且后脑勺处有道三寸长的疤痕,只是囫囵摸到也甚是渗人。”
提过光头,陈父脑海中便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而林氏又补充的细节,更像是一笔一划把模糊的身影清晰地勾勒出来。
联想到那人,陈父逃避性地背过身去,眸底有些慌乱。
熟知陈父的陈母立刻反应过来,质问道:“你认识那人,是不是?”
“不是,夫人,我……”陈父下意识反驳,见陈母恼怒的神情,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只道:“人有相似,此事交给我。”
随后又交代管家,“把人看好,莫再遭了毒手,我出去一趟,府中护卫再加一倍。”
“是。”管家郑重应下。
陈父没再多言,也未给陈母再问的机会,交代完后,便大步离去。
管家对陈母和陈岁一颔首,也随之退下安排各项事宜。
“爹爹肯定知道是谁了。”陈岁说的肯定。
陈母望着早已不见陈父踪影的院门,言辞间满是担忧,“你爹爹就是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陈大人也是心疼夫人。”
林氏下了床,身形还晃晃悠悠,陈岁扶着她又坐回床上,“当年在山寺中,你可遇到稀奇有趣的事?”
林氏摇头,不知陈岁所言何事。
陈母从忧虑中回神,“你想问什么?”
陈岁沉默片刻,反问起陈母,“母亲不觉得她的名字有些耳熟吗?”
“谁?林氏吗?”陈母面露疑惑,自问自答道,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果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林-瓶-儿,林-瓶-儿,林-萍儿?!”陈母喃喃着,猛然想起霍晗的生母闺名便是这个名字。
“有人亲眼见过,霍家二夫人的手腕上,同样的位置也有道同样的疤痕,不过她的伤痕修复的好,只剩下浅浅的印记。”陈岁又下一剂猛料,“不知林娘子在山寺时可遇到与自己同音同姓的女子?”
听陈岁所言,林氏还真想起一件事,“说起同音同姓之人,当年的确遇到过,不过是和带我上山的恩客同名。”
“贵人出事之后,和尚们按照登记簿子挨个检查香客安危,对上我恩客的名字时,显然有些惊讶,嘟囔了一句‘你也叫黄四?’。”
“黄四?”陈岁蘸水在桌面上写出一个字——“四”。
林氏上前,也蘸水写出个“士”字,“这个字才是我恩客的字。”又道:“那和尚有口音,我也听不清他口中说的到底是四还是士。”
陈母问起细节,“你可知道和尚的名号?”
不出意外,林氏摇了摇头。
“长相?”
林氏还是摇头。
“有何特征?”
林氏顿了顿,迟疑道:“没头发……算不算?”
陈母无奈,遂将目光移向陈岁,却见她盯着桌面上的字眼陷入沉思。
陈岁盯着桌面上的“四”字,大开脑洞地猜想,若当初林萍儿在金鸣寺,这“黄四”只会是那个人的化名——当今圣上,排行第四。
很狗血,但逻辑通。
这也就说明当时为何无人能查到贼人的踪迹;
也解释了本心大师为何自觉无颜面对佛祖,选择面壁坐化。
因为他得罪不起手握生杀大权的人。
但,她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想。
陈岁回神看向林氏,“你可还记得你那恩客的模样?”
“依稀有点印象。”林氏点头,捂着小腹的位置面露伤感,“我底子伤得厉害,当年也没求到孩子,下山后,人就没影了。”
“岁岁!”陈母已知林氏是个替罪羊,身世更是悲惨,早就存了帮她一把的心思,如今也不想让自己女儿揭人伤疤,更不想让她听那些腌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