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玖拜过宗祠,就和亲戚们家的庶女们,坐在外间用饭。
雪在她的脚步下,碎成一团。
考音借口去拿披风,跟余秋雨汇合了。
“推她下水的人,一定要是我吗?”
考音盯着姜初玖的位置看,“一定。”
余秋雨扯着手帕,咽了咽唾沫。
“哼。”考音颇为厌嫌的皱皱鼻子,“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就是你我,何必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分明余秋雨也很享受着,被姜家人的簇拥爱怜。
姜初语,因姜家对姜初玖的排挤,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和关爱,余秋雨靠姜初玖的那张脸,获得新生爱慕,只是同类不同种罢了。
余秋雨咬着嘴唇,慢慢走了过去。
“姜初玖。”
听见有人喊她,姜初玖回身。
余秋雨毫不犹豫的,用力将她一推。
姜初玖绊了一下,直直往后倒。
凛冽寒冬里的湖水,冷得像刀子一样,割遍她的身躯,针一样的,扎进她的肺腑。
唯有一点热气,是她的眼泪。
这是姜初语,第二次想要她溺死在湖里。
这不是她见过的姜初语,绝对不是。
姜初玖发着高热,嘴里叫着冷。
第二日,清醒了一会儿,转眼又昏睡,折腾反复,到了第五日,才神清气缓。
她疲惫的幻视房间,喉咙干痛得,话也说不了。
她记忆中那个,对她甜颜欢笑的姜初语,难道是她在困境下,做的美梦?
她看见那个,仗剑天涯的姜初玖,难道是她在苦痛之下,织的虚幻?
“小姐,你可醒过来了!”考音干嚎了几句,给她灌了一大口茶,见她呛了出来,又拿了帕子,给她擦拭。
“你没被为难吧?”
姜初玖醒来,先不说问罪,也没要求,能开口了,居然是问她的境况。
她真想剖来姜初玖的心口,往里面看看,会否都是至清至阳。
“嗯?”
“没有。”考音把她喝净的茶杯拿走,又倒了满的给她,“只是那二小姐,不说受罚,老太太不痛不痒斥责几句,就算完了,也太不公平!”
姜初玖低头抿了一口茶,“算了。”
可以预见的事。
算了。
“小姐,你不怨吗?”考音咬牙,“你不恨吗?”
姜初玖仔细想了想。
她有怨的。
只是强迫自己不恨。
若是无法平息这股恨意,必然陡生邪念,天长日久,她就进不得山门,走不上修行大道了。
她心中,还有晏行云这盏灯火,照明她的灰暗人生。
“怨吧。”
考音听得这个回答,眼睛一亮。
姜初玖再像今夕,果然并非今夕。
“你呢?”
“什么?”
“怨恨我。”
“……”
要怨恨,也该是姜初玖怨恨她。
而她,自然怨恨今夕的。
考音避而不答,找借口倒水,躲了出去。
姜池正好进了院门。
考音没有跟进去,运功偷听。
一个坐着,一个靠着,都没有说话。
姜池的手,以相握的状态,交换来去。
终于是他先提问的,“你怎么样?”
“好些了,多谢关心。”
“我把药材、火炭,还有些固气的丹药,都给你备好了。”姜池不忍与她对视,“你后日便起身吧。”
不是担忧她才来的,是要赶走她才来的。
姜初玖品味出来,掩饰失望,平稳答,“是。”
她就这么平静接受了,一点反驳都没有,姜池更加不安,“你还想要什么吗?”
姜初玖想说没有,又想到后来再回姜府,路上会遇上匪徒,令仪也是危中求生,便道,“令仪,让她留下吧。”
“她?那谁照拂你呢?”姜池又说,“更何况,对外你是去修行的,不带丫鬟怎么算修行?姜家的名声,岂不要坏了?”
从前也听过这些话,她只是不死心,想用他心里那点亏欠,为令仪搏一搏。
见她低垂眉眼,姜池也知道,自己有点过了头。
“我也是为你好。”
倘若没有丫鬟在,那姜初玖,可就是去出家的了,他大权在握时,更难把她带回来。
“那还真是,多谢了。”
姜初玖低下头,放出声,大方的咳了一场。
听见她的咳嗽声,姜池坐立不安。
他不敢看她的方向,怕发现一片刺目的血光。
这场诛心之战,她应该是大获全胜吧。
考音这么想着,推门的动作,都因喜悦,大了一些。
很快,她就缓了神色。
姜初玖的双眼里,都是无望。
她才是输的那个。
方才走出门,一脸哀痛的姜池,也不是赢家。
赢的,是她考音才对。
后日,姜初玖依靠着考音的搀扶,勉勉强强可以行走了。
姜府的牌匾,因为年节,又翻新了一遍,两边挂着的字匾,是金字修书,灰白的石狮子,都挂上了彩绸。
一抹素白,除了冷雪,唯有姜初玖。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错在……
“命吧。”
姜初玖上马车前,嘱咐车夫,转去青石板小巷。
却正好见到,衣衫褴褛的晏行云,上了姜家的马车。
站在那里的,是姜初语。
姜初玖觉得一盆冷水,浇灭了心火。
她扶着车板,不住的咳起来。
考音给她姜初玖顺气。
她还没看够好戏,不想让姜初玖气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