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寂静的汝成山被急促的马蹄声打破,黑衣少年策马穿行在小道上,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他来到那片云斐兄妹来过的树林前,他按照哥哥教的破阵法穿过树林,一座简朴的小村庄出现在眼前。
他骑着马,直冲进村庄,村口守卫的两名女子认出霍书扬,连忙打开大门。他拉住缰绳,急问道:“凤瑾小姐在何处?”“应该正在山下浣衣。”霍书扬连忙赶去山下的溪边,果然看到凤瑾,也正是那晚带人围住云斐云遥的女子。
“霍小将军?是否霍将军有什么任务?”
书扬翻身下马,然后把书信交给她:“请凤瑾小姐设法将书信送入帝安城,我也会飞鸽传书给太子请他接应。”凤瑾扔下手里的衣服,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将书信贴身收好,便准备出发。霍书扬喂了马,又风尘仆仆踏上赶回营地的路。
康启二十四年,八月十五。
是中秋,大吉日,也是锦翊帝姬百里云遥和高靖衡的大婚之日。
从天还未亮开始,云遥便起床洗漱了,先去向元帝、皇后、哥哥云斐拜别,然后回到曜紫宫,由宫廷喜娘们为自己更衣装扮。
云遥着一身月白纱衣,看着自己的脸傅粉、涂上胭脂、口脂,明艳不可方物。如瀑长发轻轻散开,喜娘用象牙梳沾上茉莉花精露,缓缓地梳着头,口中念着:
“一梳梳到尾,
二梳举案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相逢贵人,
五梳翁妯和顺,
六梳相敬如宾,
七梳七姐下凡,
八梳八仙贺寿,
九梳九子样样有,
十梳夫妻到白头。”
听着喜娘的祝福,云遥的思绪飞去了千里之外,她只希望书扬可以平安。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那么地不真实,这漫长的一天过去以后,她嫁为人妇,好像不能再那么随心所欲地生活了,她本来有哥哥,有书扬,可是他们也终将带着他们的使命走向自己的归宿。
云遥的发髻繁复华丽,缀满珠宝,压得她脖子疼。很多珠宝都是皇后亲自在自己的嫁妆里挑选出来,作为她陪嫁给女儿的一部分。
梳好头发,云遥又由着众人服侍,换上精心绣成的婚礼吉服,流光溢彩,金银丝线盘绕,且镶满宝石珠翠,一走动起来,珠光盈盈仿佛星辰。被一身的重物压着,云遥平日里轻快地步子被压得很慢很慢,喜娘赞叹道:“我们帝姬极美,走得极好。”
云遥戴上龙凤呈祥图样的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寝殿。云遥低头看着路,来到了曜紫宫门口。
隔着红盖头,她听见了高靖衡的声音,沉稳而又温柔:“帝姬,请上车。”云遥看见靖衡的步子挪到自己身后,帮自己拉着长长的裙摆防止绊倒。她上了缀满鲜花玉石的花车,上车后,她隔着纱帘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十五年的宫殿,而哥哥云斐,原来一直站在门口送她,只是没有出声。
云遥的眼睛一下子模糊,被泪水遮住视线,喉间发酸,使劲忍着不掉眼泪。她看见云斐和高靖衡说了些话,然后高靖衡行礼后上马,带着车队行进,出了皇宫的正安门,朝着逍园的方向去了。
沿路挤满了观看花车的百姓,纷纷想要一睹帝姬容颜。侍卫们努力维持着秩序。云遥掀起盖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凤瑾赶到帝安城的这天,正是云遥大婚之日,城门口戒备森严。她等天黑后,以布条缠绕额头遮住眉心刺青,然后神色如常地牵马入城。却没想到门口侍卫看到凤瑾牵着马,便上前仔细盘问,凤瑾冷静对答,可是侍卫却依然带着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又要检查包袱。凤瑾佯装拿包袱,趁守卫不注意扬起包袱,飞身上马冲破阻拦,逃入城去,忽然感觉肩膀一痛,竟是中了一箭。凤瑾忍痛折断箭尾,伏低了身子,很快便到了意欢楼。
云斐几日前接到书扬的飞鸽传书,于是送完云遥出宫便来到意欢楼等,正焦急时,看到夜色中冲过来一匹快马,马上的人勉强下了马,抬眼看他。云斐见是个普通衣衫的女子,便说:“你可是霍小将军说的人?”
凤瑾点点头,她用最后的力气,将怀中的书信拿出,塞到云斐手中,然后整个人无力地倒了下去。云斐下意识扶住她肩膀,却感觉手心一湿,竟是满手鲜血。
云斐一看,低声道:“你中箭了!”凤瑾气若游丝:“请太子扶我上马,我要回去了……”“你失血过多,路上会死的。”云斐看她的样子,知是冲破了城门阻碍,很快就会有追兵来搜查了,此刻除了皇宫,能逃过追捕又能借大量人流掩人耳目的只有一个地方了。
云斐扶着凤瑾上马,将自己的斗篷盖在凤瑾身上,从逍园的后门进入。后门守卫见是云斐,立马让路。云斐让凌寒找来熙儿,一起将凤瑾送到了熙儿煦儿所住的房间。
熙儿点上灯,云斐打开斗篷,只见凤瑾半身衣服都被鲜血染透,连交给自己的书信也沾上了血。熙儿虽然吃惊,但并未多问,拱手向云斐:“殿下,不妨让属下给这位姑娘拔箭,属下这里也刚好常备有金疮药和止痛药丸,无须惊动其他人,以免帝姬烦忧。”
云斐点点头,熙儿的疗伤本领自己是很信得过的。他看着面色苍白满脸冷汗的凤瑾,感觉似曾相识,但是又想不起来了。他没想到书扬会委派一个女子进城送信,不过也对,如果不是这样,她也到不了帝安城,估计路上就被盯上了。书扬的飞鸽传书上短短几个字,他便已经知道,有人在阻挡孤鸿关和帝安城的信息通道。
熙儿准备给凤瑾拔箭,又怕她太疼会叫出声来,于是将她额上的布条摘下塞入口中。熙儿和云斐看到了她额上的刺青,顿时一愣。熙儿看向云斐,云斐点头,于是熙儿开始拔箭。云斐忽地想起那晚汝成山上被包围的时候,那个为首的女子,与面前这个农家女打扮的女子很像。
熙儿额上也微微冒出冷汗,她小心翼翼地剪去伤口旁的衣服布料,然后将撒着金疮药的纱布递给云斐。熙儿擦了擦手心的汗,五指贴合着断箭轻轻握住,然后观察了一下凤瑾的脸色。熙儿见凤瑾意识模糊,但努力保持着清醒,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凤瑾正在想要不要说,肩头如火灼烧般的疼痛。原来熙儿趁她分神,将断箭直直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