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摔了一下,又有这样深的心伤做比,灵俐哪里有精神为这臂肘和膝盖的疼留过意,可到了半夜,这伤却显出了因没被重视而产生的加倍的报复性——她的膝盖和臂肘都肿了起来,黑紫的颜色涨疼涨疼的。她疼得越来越难受,头也砰砰的跳,这才发现还发了烧。她摸到手机发现已经过了1点——她的脑子一直乱糟糟的,以为自己没睡但肯定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死,连闹钟响都没醒。“啊——!”她想坐起来可习惯动作牵动了痛处。
“怎么了?”邱柯开门问,随手开了灯。灯光一晃,灵俐被刺得闭了眼,等再睁开时他已在她面前。“果然烧起来了,”他用耳温计试了温度。“刚才摸就觉得有点热。难受吗?具体哪儿难受?头疼吗?除了头还有别的地方疼吗?”
灵俐拉开袖子给他看,说:“膝盖差不多也是这样。”
“这怎么不早说!?别是骨折了!”邱柯跑出去没一会儿又跑回来把她背了出去,房东帮他们开了车门,找了一个没喝酒的服务生载他们去了医院。
好在结果并不十分严重,膝盖软组织损伤、肘关节轻微骨折养着就好。在医院打了一针退烧针,早上4点多就回店里了。服务生把车钥匙留在车上就直接下班了,邱珂向房东还车道谢后又重新规划了和灵俐的轮班制度:“开学前先值白班吧,8点到17点。开学后......”他顿了顿,显露了他对这个决定的慎重:“要不住宿舍吧?”
灵俐低着头没有说话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其实这原本就是她的计划,不用自己说出来反倒轻松,既然对他来说她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她便要将自己对他的依赖收回,她再也不要把感情寄托在一个随时会离开的人身上了。只是这样的轻松却分泌着一种强酸,烧得她的心胃翻江倒海的恶心。可即便此时的抽身和不知何时会到的遗弃同样都是痛,她却宁可选择主动。这是用掌控权掩盖懦弱的惯用套路,是用放弃抵消风险的典型示例。很多人说失无可失便可无所畏惧,可这样的人又有多少?更多的人他们失去的越多就越畏惧失去,哪怕一点点的获得也让他们提心吊胆,相比于破釜沉舟的勇气,他们更情愿习惯一无所有。
因为灵俐的刻意疏远,也因为白班的安全性更高,邱柯更放心睡得也更实,不像晚上那样时不时出来走动,渐渐地两个人的交流就越来越少了。所谓变得生分,往往即使是轻而易举就能对陌生人说出的话到了嘴边也会犹豫再三,气氛一降再降,等到突破了尴尬期,终结甚至不需要一句“再见”。但他们的结点倒也没有来的这样顺其自然。2个月后灵俐开学就申请了宿舍,邱柯去送她她也没拒绝,只是心里想“这大概就是最后了”。然而这当然不是最后。
因为灵俐是大三下学期才住的宿舍,她双人间——冷灰之前的高校大多都是4人间,如今则设成了价位不等的单间和双人间——的舍友此前一直是一个人住,她搬来后自然会有些不自在,言语表情也有流露。邱柯担心灵俐能不能与她相处好?会不会吃亏?生活适不适应?所以总要问她,电话信息不断,交流反倒比原来多了。灵俐原以为的“最后”成了转折,新的生活形式也让她新生出了对他新的依赖,随着她肘部和膝盖的伤慢慢被遗忘,她那天的决心也在慢慢瓦解。没有那些细微的语气、眼神、习惯的提醒,没有那些触景生疑,那些患得患失,他们的关系反而融洽亲近了。这就好比他乡遇故知,不见得以前有多亲厚,只因环境变了、只因现状坎坷、只因心无着落,他便成了故乡的化身。而在这片不安的人海中,邱柯于灵俐而言是岛,没有了灵俐的便利店于邱柯而言,亦已是异乡。
有时灵俐看着怜星的海报、听着别人谈起关于她的八卦,甚至会怀疑那天下午根本是场梦,是她睡眠不足的幻觉,这样一想,脑海中那些画面真的就模糊了!无论是光线是感觉是声音都如梦境一般带着不真实的滤镜,时至今日,她也完全找不到一件证据证实它确实发生过,或许,那只是想象、是她精神的一个失误,只有疯子才会执着于假象。很快,她的这种为合理化自身行为和感情而产生的假设就一路将她护送到了大三结束,到这时,她几乎快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只有一件事代表着她的清醒——这个假期她并没有回便利店。
六月末,灵俐得到了一个实习岗位,即便开学也在兼职,两头忙的生活让她少了很多纠结,直至转年三月,她正式签到了一家策划公司做文员,虽说是文员,但因为公司规模不大又正处于上升期,有时就算不是自己的职责范围也要顶上去,是份很锻炼人的工作。因为之前实习的公司要交接,还得写毕业论文,所以与新公司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签合同,四月再正式入职。如此,三月就会有十来天相对清闲的日子留给她去看邱柯,说不定还能一起出去走走。
可同样也是这个三月,另一个人的日子就与灵俐截然相反,变得很不好过了,即黑料缠身的顶流女星怜星。她不仅一会儿被爆成名前不雅照,一会儿又被传欺负同剧组男明星助理,还频频被传要被公司雪藏。这些真真假假的八卦看在灵俐眼里,既是她庆幸未掌握的证据,又是她自鄙的卑劣自私的掩体。都是真的,那天的邱柯和沈连星也是真的;都是假的,怜星就是她永远无法比拟的完美女人。她比怜星的任何一个粉丝或黑粉都更关注这些八卦,却又不同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立场坚定;她无比期待着结果,却也无比厌恶着它的发酵。她给邱柯发的每一条信息、打的每一通电话,那些等待回复、等待接通的时间都无不煎熬着她。
签合同的那天,反常地下了一场这个季节不该有的大雨,邱柯早答应好要陪她的,可却还没到。她就站在校门口等着,新买的衣服是春夏的款式,在这个能呼出白气的温度里格外单薄,她瑟缩地躲在伞下,顶着心里“他不会来了”的失望倔强坚持着,那失望每分每秒都比前一分前一秒放肆,叫嚣着她的愚蠢!可突然它就闭嘴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来了!在雨中奔跑着向她招手。那一刻她的快乐、她的满足是成倍的,填满了心上那些被失望凿出的窟窿,正因为那些失望那些窟窿,她才勉强装得下这些幸福,哪怕只是视野中的场景,只要稍稍一动,那幸福都要溢出一些,就像顺伞骨流下的雨水,噼哒噼哒的落个不停。
“说下雨没说下这么大的雨!”他前半面身子全湿了,脸红红的,也不知是冻的还是跑的。“怎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