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黑夜中,苏绎笃定的微笑极具胁迫,对面知女倒慌了神。她语无伦次道:“你!你居然还活着!”
四下里静悄悄的,苏绎不打算共续前缘,果断提起手上的剑,寒彻的剑意对准她,风被砍一刀,发出响声。
知女立刻退避闪躲,踩在干瘪草垛上,苍蝇嗡嗡一片,她于间隙中用手施法术。
苏绎则掏出符纸,抛掷空中,剑刃划过,气运其中。剑脊成了动脉,流出鲜红,人与剑合一,淬月光,冲她而去。
直指缺盆。
知女退让不得便向后仰去,在跌倒地表前一瞬,锦衣向下垂落,银白色的狼毛如野草疯长,她浅灰色的瞳孔随怨而升。
知女化作狼,张开血盆大口,前股弯曲,奋力一蹬,扑向苏绎。狼嚎遍野,远方传来应和,吓退萤火虫。
苏绎侧身让开,狼毛擦过他的鼻尖。他立即挥剑,脚踩鼓点进攻。
反复几招后,不小心削掉的树杈坠落至白狼背上,而白狼正巧摔倒,擦地许久才刹住。继而又变成了人身,以此节约法力。
“你个魔头!爰居不会放过你的。”
知女说完,吐了口脓血,似痰。
苏绎将剑指着她,仅差一发丝距离:“你且管好自己,我从未打算过以德报怨。”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袍,被扯掉了一角,真是不悦。
“等等!你不可杀我——”
怎奈何,剑已穿心,血喷薄而出,知女变成千年老尸一般,迅速干枯,动弹不得。面目扭曲,仿佛被按进深海,胸口闷疼。
“孬种……我已把你的消息告诉……”
挤出十一个字后,知女瘫在地上,尸体迅速被抽干,好似肉被掏空,仅剩一层皮,紧紧包着骨头。
他取走内丹,想炼成法器,送给堂溪毓,随身带着诸多方便。
提剑来到湖边,他将剑浸入昏黄的湖水,血立即飘散,浮远处。
大仇未报,小怨已解。
他失神,静静地坐在岸边,不顾虫蝇,回想起五十年前。
爰居偷偷用人炼毒、试毒,并嫁祸于苏绎,可笑的是众人信了。他单好心劝说爰居,毕竟同门师兄关系决裂并非光彩,可爰居联系了妖怪把他圈禁。期间,各种妖怪欺辱他,比如知女,曾咬断了他的小腿。
湖水卷起点涟漪。
他晓得爰居已当上国师,晓得知女方才以狼嚎传递信息。可如今大伤未愈,他无法确定被爰居发现了他还活着,会有怎样的下场,会怎样牵连堂溪毓……
“嗷呜——”
狼嚎从山那头袭来,接着便有七头山狼被知女施法控制,现下总算找到他。
他凭轻功腾飞,躲开狼口。因狼数量多,他一时半会儿处理不掉,于是朝着另一片旷野跑去。
人与狼逐渐移开,时有火花金光迸发。
—
“已是子时,道长怎还未回?”堂溪毓打了个哈欠。
青黛将海天一链系在她手腕上,将才教完海天一链的施法术语。
“姑娘你学东西真快,是个好苗子。”
“道长也这样说,但道长如今怎还不回来?”堂溪毓摸了摸海天一链。
青黛坐到一旁,拎个茶壶给自己倒茶,淡淡道:“他不是去找蛟了吗?自然耗些时间。那蛟又不是普通水蛇,哪能跟摘菜一样轻而易举。”
堂溪毓心忽而悬起,紧紧捏手欲告诉自己别担心过多。却仍然有股心慌渗透了衣襟,说道:“我要去看看,一个人就行。”
“我知道怎样对付蛟,我陪你去。”
堂溪毓与青黛均朝门口望去,是阿旻,朱颜未改,却苍老几分。休息一下午反而憔悴。
“害,你这身子还去,刚出狼窝,又入虎口。”青黛吹口气,摇摇茶杯。
阿旻并不动摇:“我只是小伤,且是我应得的。”说完,她羞赧地不好去看堂溪毓。
堂溪毓心里正焦急,想到她熟悉璃湖环境,便应声:“行,我们一块儿去。”
青黛被烫到,呛声:“撑死胆大的,我才不去。”
—
月光淡淡撒入树林,夜色朦胧,勉强驱散黑暗。
堂溪毓带着阿旻和不情愿的青黛来到璃湖边。
“我!我一个娇女娘,居然当羊给你们骑,暴殄天物啊!”
白羊举起前蹄,仰头咩咩叫,化作了青黛,她挽了挽本就完好的发髻。因为确实好几里路,时候已晚,加之心急,青黛便当了会儿坐骑送堂溪毓,阿旻则化作小蜘蛛稳在堂溪毓手心。
“多谢青黛姑娘。”堂溪毓难得笑出声。
青黛哼了一声,转眼就捏着手绢,指缝摸索。
“火止冥冥。”堂溪毓手掌摊开,生火以观前路。
阿旻故作不经意地隔远些,白日被火伤重。她本不想多管,但她是堂溪毓,堂溪风的亲妹。况且她与蛟的事要有个了结了。
阿旻与蛟相爱相伴两年,不长不短,对妖怪却短如流星。起初她还当儿戏,将蛟和以前的那些男子看成一样,恩爱些许时日再分开。却没想到蛟心狠手辣,表面将她放在心尖,实际上,时不时折磨她,还下了一种毒,她暗地找过无数郎中及妖医都不管用。
八月初,月牙高悬,映做湖中水波。
堂溪毓走着走着,突然加急脚步,随着手心的火光绰绰,溜至某处。她不敢相自己的眼,一堆白骨,皮已经腐烂溃败,只剩下残缺的蚁虫进进出出,在残骸上走起迷宫。
“白日里可没见着,这些骨头兴许是夜里的吧。”青黛用手绢捂住口鼻,嫌恶道。
堂溪毓虽行医,却面对残缺的骨头发慌,心里惴惴不安,害怕这些是苏绎的。她特意凑前,却集中不了精神。
阿旻按住她的肩:“或许不是那个道士的。”
“可……这儿怎么会有他的衣料。”堂溪毓捂住嘴,难以置信。
“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要蛟还命。”堂溪毓起身一步步走至璃湖边,阿旻连忙拉住她,急迫道:“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