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溪毓顿时语塞,这家伙竟然听得懂人话,害她出丑。她强忍着没翻白眼,故作淡定地说:“可曾见过一只蛙妖掳走了人?”
“为何要告诉你?”
男子说话极其冷淡,宛若湖底的冰,堂溪毓甚至拿捏不准他是敌是友:“莫以善小而不为,救人要紧,劳烦告知。”
“是你伤了蛟吧?”
堂溪毓不知为何心一凛,分明是蛟把她险些害死,多亏了道长——道长度气。
她恍然被拉至那日,她才想起道长当时的举动,如今脸红,都忘了眼前男子愈发疑惑的表情。他们两人互相看不透。
“你听不懂吗?”男子啊不耐烦道。
她怔了一瞬:“什么?你是他亲戚吗?他不过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不太想过多回忆,害怕扯开一处伤口,名为“阿旻”的伤口,连着止不住的血丝。
“伤得好,你刚刚说的什么,什么蛙?”
男子心情突然愉悦,还送给她一根针,贝壳质地。
堂溪毓稀里糊涂接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后转念一想,大概是有些恩怨,但她一点都不好奇,清嗓道:“大概是蛙人,约莫五百斤,掳走了一男子,大腹便便之人。”
“那我不知道。”男子接话极快。
堂溪毓后悔方才那么认真,对他抱有极大希望,否则现在也不会太过失落。衣领湿答答地贴在后颈,闷热出汗,何况她为了避嫌,整个人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后靠,全靠手撑在地上。
“那打扰了。”堂溪毓欲接着后缩直至能起身。
男子挑眉道:“不过我好像瞧见过一个影子,往那边的沙漠去了。但你一个女子,恐怕够呛。”
“多谢。”
堂溪毓心里思衬起地形,他所指的沙漠其实不然,仅是光秃的没有植被的一块地,连生命旺盛的杂草都只是稀疏地,简陋铺在表面,东一处西一处。
她觉得这鱼夸大虚词,也因最后半句而更想证明自己。
白鱼幻化的男子见她毅然决然离去,什么也没说,似在等待一场好戏。
天色愈黑。堂溪毓顺着偶尔冒出的被踩扁的草寻找足迹,酉时一刻才见着眉目,得来全不费功夫。
纵使做好了准备,她仍被眼前之景吓得后背发凉——暗红色的血液浸泡枯草,荒凉的泥沙在暮色中染上绯色,她的心如同织好的布匹被一点点拆开,粗暴拆出最原始的棉线。
空气里弥漫着恶臭,是尸体腐烂了,甚至能听见远处秃鹫的声响。她浑身上下都想尖叫。
如同地狱的请柬。
符纸夹在指缝里,她寻不到血的源头一刻,她便不能安心一瞬。本是宽阔无比的地方,可远眺村庄一角和淡淡的炊烟,隐于天与山之间。
但她的路逐渐曲折,荒凉的场景似乎自带声音,无形中告诉她快走……但她不达目的不甘心。
她紧张到不敢呼气,甚至腹部隐隐作痛。于是每走一步,就要左右张望。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除了无边的墨色,忽远忽近的鸟鸣。以及不能判断真否的黑影。
她脑海只剩二字:“阴森”。
窸窸窣窣——似乎有人踩到杂草。
她迅速转身,什么也没有,大概是风。仿佛传来亡魂的□□。
她放松了些许,回头继续往前走——
一张蛙脸出现!
挡住了远方的人烟!
蛙脸还在笑,不,不算笑,是想张嘴咬人,无意将肉堆积起来!
他脸上的每一处疙瘩,感染成鸡皮疙瘩长在堂溪毓胳膊上,毛发竖起,她有些想吐,竟没想过这妖怪长得会如此恶心。不平整的绿皮肤如同膏药粘着他,有些地方被疙瘩戳穿,露出褐色斑。
暗红色的长长的舌头,似乎再上前,就要将她勾进阴间,甚至长着苔藓。
他两颗眼珠子直直瞪着她,宛若魔鬼的果实,堂溪毓脸色煞白,连呼吸都是痛苦的。
刹那——
蛙脸更加逼近,蛙声低沉带有威胁,舌头卷起,眼看着就要勾住她!
—
望月轩内,捻乱狼藉,众人怯懦地不敢出一声。
苏绎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气愤,一字一句道:“唐姑娘呢?”
他甚至忘记自己能追踪术了。
家丁们摇摇头,有个侍卫急出了口吃:“她、她去找老爷了。”
暮色苍夷,青黛皱眉问道:“这镇妖符去哪了?”
他嘴皮子抖抖索索,说话更不利落,但又惧怕苏绎,便努力委婉道:“老爷……老爷说这张符纸贴在门上不雅观不吉利……正巧外头来了个男方士,说能帮他撕下来……老爷对这些布置最为上心……所以……”
“蠢才!”
苏绎愤怒地念出二字,不等旁人反应,便扬长而去。
青黛没见过他发火的模样,也被吓了一跳,等缓和几秒后想跟上去,却被院里的人留住,说是害怕有妖怪来,他们一下午诚惶诚恐。
而苏绎直接跨上一匹马,刹起一片尘土飞扬,往一个方向赶去。
这两日他收恶妖不下十只,最多一回合收五只,但这并非真实实力。因为他的法力尚未完全恢复,避免不必要的损伤就收着点。
谁诚想,当下堂溪毓去到了那山坡上,那里可藏着好几只恶妖,均食人,她一人怎么能行。
马起初跑得跟踩了风火轮一样,后面却渐渐歇菜,苏绎见已到了光秃的山坡边上,索性下马,自己往前走。
他低头观察了下足迹,因昨日下雨,如今泥泞小路上倒是印出不少脚印,根据大小、深浅和方向,发现堂溪毓和其它妖怪的踪迹。
却没找到唐掖的,哪怕唐掖被抱过来也不可能,因为他发现其中所谓的“蛙人”走路时前肢弯曲,无提拿重物的痕迹。
难道,唐掖早已在路上被吃!
那这些妖怪——
是为了堂溪毓而来?
不然何必大费周章,将唐掖的血放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