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夏参从柱子后钻出,加快步伐走向园林,顺带提醒重明别发呆。重明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被这二字扫走闲心,如同被他的马尾扫过脸颊,有丝痒意。
三人蹑手蹑脚,心尖上悬了根针似的,怕踩折一根树枝,不敢出大气。尽管大火蔓延与护卫小厮熙熙攘攘,响彻半边天。
重明逐渐走到前面,凭他听力为主心骨,其余二人跟着他进退,详细观察他的皱眉和点头。
“这儿?”
重明停至草垛边,眉头紧锁能夹住一张纸,堂溪毓不确定且小声问道。
他没有回应,仅侧头聆听,格外认真,堂溪毓以为有下落,连忙撸起袖子找入口。
草深没脚,她不敢相信地牢入口竟如此隐秘,还藏在草坪中,难道这便是高深之处?
私建地牢乃死罪,这国师当真大胆。
“不是。”重明悄声,“这儿有出气孔。”
说完,他慢慢踱步到一口井旁,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牵扯,他聚精会神,听地下空气流通,贯成线由他摸索。
堂溪毓和夏参闷声跟着,怕发出杂音吵到了他,同时还得小心翼翼防着护卫。
走至井口边,堂溪毓额头布满了汗,但此非当务之急,她紧着拾起一块手掌一半大小的石子,丢掷于井中。
她直直往下盯,可那石子完全淹没在黑暗之中,她也没听见一点想要的回声。
重明启唇:“井底便是入口。”
“仅此一处吗?”夏参也开始掂量。
堂溪毓摸索着下巴:“不太可能,这儿仅仅是我们能找到的。”
她不相信国师那人每天从这口枯井跳下去,他那般养尊处优怎会让井边的苔藓、灰尘与小黑虫沾染白衣。
重明点头说:“没错,此地换气系统发达,应该很多入口。”
埋有纵横交错的通路,牢房规整划分,光是在地上一听,他便能感觉到哪边绞刑,哪边腰斩,哪边待宰。
“尽快下去,我已经听见我兄弟伤口裂开了。”
重明于一团哀怨嘶吼中找到了熟悉的声线。
不用想便知道他说的是白狐。堂溪毓点点头,却有些犯难,这井口说深也不深,说不深她跳下去就半死不活。
夏参先纵身一跃,就不闻回响。
“那……要不然我抱你下去?”重明努力将“抱”这个字眼说得轻松平静,思忖是否合适,会不会冒犯。
堂溪毓莫名有些排斥,但故作无所谓道:“这井口怕是容不下我们二人吧。”
“的确,不过我挺瘦的。”
“不如你显形,衔着我飞下去?”
重明已然坐在井边,他思考了下,觉得此法可行。正要起身,传来护卫的声音:“总算处理好了,险些门缝里夹鸡子儿。”
这话助推了堂溪毓一把,护卫们仅差几步拐个弯便能看清枯井,她慌了神地往井里钻。
重明发现有人在背后推他,疑惑地回头,眼里从堂溪毓的迎面扑来到天荒地乱,感官瞬即倾覆于墨色中。
“你听到什么动静没?”
“老鼠吧,瞧你这点出息。”
……
两人摔得乱七八糟,但好在这口井用得算多,井壁光滑,磨包浆了似的。
最终跌落在夏参的脚边,堂溪毓砸在地上,背部疼痛发麻,胸口腹部压实,喘不了气。
分不清天南地北。
“哎呦。”
重明叫唤一声。
耳鸣的同时,堂溪毓听出重明的声音来自上方。她抬手沉重,像提了几斤大米,说话时嗓子略沙哑,宛如含血。
“你快起开!做人肉垫子的是我。”
地上的积水浸润了她背部,仔细嗅闻,有股发霉的臭味,仿佛这是上古妖兽的洗脚水,她嫌恶地皱眉头。
再躺下去一秒都是□□。
她使上最后一些力气去推搡。
重明闻声便爬起,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望着堂溪毓,心里满是愧疚。
不过好在夏参扶衬一把,二人没摔成肉泥。
之后堂溪毓也挺直腰板,伸手炸火花,三人看见彼此。
她上下左右摇了摇,才窥清此处。
井底有一处黑乎乎的洞口,像巨人没刷牙的嘴,顶上滴落的水是巨人的垂涎,不明颜色,气味难闻。
他们鼓起勇气被洞口吞噬,走几步衣摆被溅湿,沾住难以洗去的污渍,她完全不敢想背后脏成什么样。
走到洞口前,昏黑模糊中,她察觉到一丝异样,俯身前倾——她大惊。
庆幸没摔偏,这周围环绕了一圈荆棘,用以防止关押之人逃走。凑近能闻到浅浅的血腥味,风干的血迹像清油,将刺尖打扮出光泽。
三人静静地往里走,脚步声像打水漂,恶臭味随涟漪蔓延。
里面的人该如何待下去,堂溪毓想她已经待不住了。袖子放弃挣扎,捂鼻,味太冲了。
直接进去后是长廊,像巨人的肠道,尽头幽深。
两侧墙壁挂有火把,火焰均往一处飘,油滴坠地。堂溪毓瞄见风向,心里默默记下,想这上面大抵是方才的草垛。
而重明嘴角向下扯,蹙眉,似经过一番挣扎,他认命般捂住耳朵。
堂溪毓猜到,里面嘶叫刺耳挠心。她都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叹气,和咬牙。
“能听见吗?”夏参问他。
“东南方向,十步之外。”他淡淡出声,明白问的是白狐所在之处。
三人影子拉细长后又缩成侏儒,终在第七个火把处,找到了牢狱门口,荆棘绕铁栏杆而生,倒刺上挂着血肉模糊,角落处窝着衣衫褴褛的人与鲜血淋漓的动物。
看管的护卫打瞌睡,三两个人伏在桌案上,有一人倚柱眯眼,哈欠连天 。
堂溪毓他们则眼神交流,不但要小心护卫,还得小心别被牢房里的人看到,因二者无异。
夏参问向重明:“能知道在哪儿吗?”
重明朝前点头,堂溪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