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尘山谷.后山,银杉围绕之地,厚雪倾覆,不见一丝大地之色,一个黑黝黝的脑袋,从雪堆里钻出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回警惕打量,突然间眸色一紧,复又跃起,身影一跳半丈高有余,然后一头狠狠扎进不远处的雪堆里。
风卷着雪花在空中舞蹈,两条扎在雪堆外的细腿也跟着风晃了好几圈,终于在几秒后,带着主人从雪堆里钻了出来。
旧尘山谷中大雪肆虐,寒风呼啸,终年冰雪不溶,有常人难忍的极寒之苦,可刚从雪堆里出来的女孩脸色却不见有变,明明衣着单薄,身姿娇小,巴掌大的小脸粉雕玉卓,手中抓着把刚从雪底下挖来的七七八八的杂草,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团了个雪块,简单涮洗了把杂草后,就直接往嘴里送了去。
面不改色,神情自若,显然不是偶尔为之。
突然,女孩停止了咀嚼的动作,眉毛一皱,“呸”的一声朝手心吐了一口,随后看着手心里白玉般圆圆鼓鼓的小东西,像是想起了什么,眉毛舒缓,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今日,宫门并不太平,早春初雪刚下,手中的手炉也早已不烫了,宫子羽站在宫门山崖高处,隔着面具打量着岸边的新娘们,箭矢刚放下去,见新娘们各各都晕厥了过去,宫子羽转身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地牢中,云为衫从梦中醒来,很快就恢复警惕,躺在地上就开始观察附近的环境,她虽然不清楚现在宫门知道了多少,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宫门并不清楚究竟谁才是无锋的刺客。
尚不等云为衫安下心来,眼睛往身下一瞥,立马就对上了一双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珠子,黑白分明,眨都不眨,那双眼睛旁边点缀着珍珠,是和她一样的新娘装束。
........云为衫身体僵硬了一下,她从醒来后就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如今见有人可能从头至尾都在盯着她,不由得心里一紧。
“你醒了。”那人说,“我见你梦中蹙眉,你睡得不好。”
“...”云为衫张了张嘴,不敢多说。
只见那人眼睛下移,目光落在云为衫的胸口“因为痛吗?"
“痛什么?那些箭都是钝箭,只是打了我们的穴位,让我们昏迷了而已。“
第三个人的声音加入进来,云为衫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坐在附近的刚刚出口解释,仿佛知晓穴位之说的郑家二小姐郑南衣,心里有了这里或许有其他无锋存在的猜想,复又低下头,看向之前让她吓了一跳的新娘。
面容姣好,唇红齿白,浅浅的粉色铺在脸颊,又蔓延至眼角,如同粉桃盈树,让人见面生喜,就是一双又大又圆如同初生小鹿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让人浑身不自在。
从刚才到现在,她没有感受到任何杀气,可这人能悄无声息注视她,也足够让云为衫心生忌惮。
“谢谢姑娘关心,姑娘是?”云为衫出声问道。
“小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云为衫见她”哦“了一声,补充了一句。“是凤凰山庄,陆小蝶。”
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因为对面牢房中关着的新娘,已经开始情绪激动地摇晃狱门了“你们宫家就是这样对待嫁进山谷的新娘吗?”
说话的是宋家四姑娘,“当初下聘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现在我刚离开家几个时辰就被关在这又臭又破的地牢里,太荒唐了!我爹要是知道的话——”
守卫打断她的话,阴森的笑在地牢里回荡,“你想多了,你爹不会知道的。”
云为衫脸色凝重,她坐起身,靠在墙边,又忍不住去看那位自称“陆小蝶”的新娘。
“咔嚓,咔嚓。”陆小蝶没有起身,还是躺在地上,背对着一群新娘和侍卫,只有云为衫能清楚的看见,她拿在手上,小口小口啃的,是一个汁水饱满的李子。
云为衫再次凝噎
......她从哪来的李子.....
但是很快,她就不纠结这个李子了。
“你们中间混入了一个无锋的刺客...”
云为衫呼吸略微急促,心想果然有信息暴露了。
“无锋...是什么?”
陆小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了起来,抱着双膝蹲在一旁,听到宫子羽的话,默默问出心中疑问,脑袋歪了一下,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对面牢房的宋四小姐道,“无锋是已经称霸江湖几十年的杀手组织,谁敢反抗他们,必定招致灭门之灾。好多门派都已经归顺无锋了,唯有宫门可以与之抗衡,所以我父亲才把我送来选亲,说这里是无锋唯一无法染指的安宁之地。”
宫子羽点头,“话虽如此,但为了保全宫家,只能决定将你们全部处死。”
所以新娘听闻,都崩溃不已,甚至有人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啜泣,因为惊恐变得昏昏欲绝。
此时,宫子羽却话锋一转,“但是,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跟我走,我放你们出去。”
刚刚一直没再出声的郑南衣突然开口质问“他们叫你羽公子,你是羽宫少爷,宫家要杀我们,你有那么好心,居然要私自放走我们?”
“我不是执刃,也不是少主,所以才会怜香惜玉。”宫子羽也不多做解释,他让身边的侍卫金繁打开牢门,“究竟要不要跟我走,你们自己决定。”
一直站在前面的宋四小姐第一个跟了上去,见有人起头,其他新娘也纷纷站起来,云为衫下意识看向陆小蝶,见她也不紧不慢的站起跟了上去,自己也站了起来,混在了队伍的末端。
队伍在一个死胡同前停了下来,宫子羽走到墙边,按下机关,一条密道赫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只是没等新娘们进去,一道清冷地带着一丝挑衅意味地声音从众人的头顶传来。
“宫子羽,你不是送人给我试药么,怎么带到这儿来了?”
一道清瘦的身影立在屋顶黑瓦之上,身着一身漆黑缎面绣银斗篷,背对着月光,正在整理手上着的一副黑色的手套,手套上的织金花纹复杂,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脸带讥讽的笑,扫过一群新娘,和站在前头的宫子羽。
“我只是奉少主命令行事,不需要向你宫远徴汇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