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皇家喜欢将东珠作为衣冠装饰,或用于庆典和祭祀,以彰显身份和地位。而对牲丁而言,东珠则意味着要溯流寻采,入深水搜取,期间稍有差池便会没了性命。
多年来,皇家对东珠的需求量只增不减,同时对于上贡东珠的质量大小亦有严苛要求。然而这东西到底是天生地养之物,在近百年的搜捕下,数量和质量早已今非昔比。如今采集一颗上好的东珠往往是可遇不可求之事,而这其间,不知会有多少牲丁会为之付出性命。
而即使他们为之付出了生命,牲丁的生活却还是万分艰苦。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更遑论这些人中本就不乏凶恶分子。在生存没有一丝希望下,牲丁们不得不反击。他们击杀官丁逃跑,同周边的盗匪游民聚合,从而形成了更大的势力,再反过来侵扰乌拉,掠夺粮食和钱财。
陈骞来的时候,便是这个情况。乌拉城内的防卫难以抵挡凶恶成性的盗匪,百姓苦不堪言。此前他对王阑山父亲所言,便是要求他同朝廷来使交涉,减少每年上贡的东珠、松子、蜂蜜等物的数量,修改上贡东珠的质量大小要求,还有改善牲丁的待遇,不然乌拉城的动乱不会终止。
“你爹不行,可以找其他人帮忙。”陈骞意有所指。
王阑山苦笑一声,“若是他们肯帮,我和父亲早就求了。况且这事就算他们肯帮,恐怕也力所难及。”
“那你有什么好法子?”陈骞问。
“此地向来被圣上誉为龙兴之地,若是那一日天象示警,或许能让圣心转圜。”王阑山说完有些不安,之事他的这个法子,只有陈骞才能帮他完成。
陈骞看着人,没说话。
“只要大人愿意帮我,大人之前所言,我会尽全力劝服我父亲,如此乌拉也能长久安稳下去,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
王阑山离开后,陈骞坐着细细思索了会儿,起身将何文和陈石叫了进来。他对着俩人嘱咐了两件事,完了见人不离开,其中陈石更是神情不明地看着他,不解道:“怎么了?”
何文笑道:“三哥剃了胡子,石头这是不习惯呢!”
陈骞抬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岂止他人不习惯,他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过几日就习惯了。”陈骞摆手道,“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何文面露遗憾,他还以为三哥将他们叫进来会说点别的呢。自那日打猎后三哥便再也不同他说嫂嫂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只是三哥已经说了不让他们管,他也不好再问,只是心中耐不住好奇。
“等等。”陈骞喊道。
“三哥,还有话同我说?”刚走到门口的何文转头激动道。
“嗯。”陈骞点头,“你回去跟秋娘说,让她劝着晓芸多在你那儿住几天。”
这事明显是同嫂嫂有关系,何文刚打算进一步询问,就听到陈骞道:“其他不该管的事情别多问。”
……
落日的余晖落在这片苍茫大地上,军帐、柳树、所有的一切都被拉扯出长长的影子。陈石单手托腮,坐在小山包上,有些忧郁。
几天了他还在思索三哥为什么要去剃胡子。
老寨主离开时,三哥才刚刚十六岁。一个半大的小子,要支撑起一个几万人的寨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当时有些人不服他,嫌弃他年纪小,不堪当大任。
他那时候虽还小,但记得很清楚。其中一个长辈当众让他三哥交出大当家的位置时说:“嘴上无毛的半大小子当我们黑水寨的大当家,如何能让朝廷的人惧怕。”
那时正值朝廷剿匪最严重的时候,内忧外患,三哥为了能够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稳重一些,就自己给自己粘胡子。
后来年岁大了,就开始蓄须。
归降朝廷之后,有人问要不要将胡子剃了,毕竟他们一群人出门,总是容易吓到人。三哥当时说,“战场杀敌,不比当土匪容易,需得比当土匪时更凶狠些才是,留着吧!”
自此众人便都留了下来,来乌拉,镇流匪,那一脸的大胡子更是助益他们许多。
可是如今三哥竟然偷偷一个人将它给剃了,陈石觉的很难过。
何文左右转了一圈见找不到陈石,径直朝着小山包走去,然后一脚将人给踹了下来。
“你干什么?”陈石瞪圆了眼睛问道。
“我才要问你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等会儿还要去巡城。”
陈石转头不说话,再次坐了下去。
“还在为三哥剃胡子的事情?他剃他的,你的不是还在吗?”何文笑嘻嘻伸手去摸,“让我看看,上次被晓芸烧掉的那一块都长起来了没有。”
陈石生气地拍落他的手,蹙眉道:“三哥为什么要剃掉,不是说好了一起的吗?”
何文长叹一口气,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茂密的下巴道:“石头,想娶媳妇吗?”
“不想。”
“你这个呆子。”何文道,“我们也去把胡子剃了吧!这样既能娶媳妇,还又能和三哥一样了。”
“我不去。”
“你是怕吧?”何文戳破人道。在他们这十个结拜兄弟中,陈石年纪最小。当年结拜众人立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就因年纪小,不论是最开始寨子同朝廷的人打,还是后来上战场同大羽人打,都没能同兄长们一起拼杀,这是陈石最遗憾的事情。因此陈石十分痛恨人说他的年纪,可惜人又偏偏长了一张娃娃脸,让他看起来总是比实际年纪更小。如今有了胡子遮掩还好,没有胡子,说不得又要被不知情的人说道。
“我才不怕……”
“那是谁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