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太善,什么阿猫阿狗遇上了都抱回来,你稍稍装作柔弱些,便心软了。”
她绕着宋瑶看了一圈,似是怒火愈盛难忍,直剁剁地说道:“嵘哥哥他正当年,军中熬不住找个人泄泄火,这是常有的。你若安安分分的,我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身后一个年长的丫鬟咳嗽了一声。
张云秋忿忿收声,瞪了宋瑶一眼,带着人朝府门方向走。
宋瑶已明白张云秋应是贺嵘定下的妻子,耳边却听张云秋身后的丫鬟仍在说话,只言片语飘进她耳中:“等哥儿腻了,再送出去罢了。她连身契都难办,连丫鬟都不如,弄死了便死了,连苦主都没有。她一个军妓战俘……”
“闭嘴!在这里说这个,当心舌头被剪了!”
宋瑶不禁朝贺母所在望了一眼,环顾四周,才发现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立在这水榭,宽广的水面为她搭了个大大的戏台,不知台下有多少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天气虽热,但时节已立秋,湖风吹得有些凉意。宋瑶忍不住抚了抚胳膊,移步朝张云秋来的方向靠过去。
这边贺嵘已偷偷引着母亲看了人。贺嵘一直长在鄂州,混迹军营,对美人的层次没什么比较,只觉得宋瑶是他见过的最美貌的女人,却不了解她这样的美人即便放在京都、宫中都少有。贺母一见宋瑶,吃了一惊,仔细再看,忍不住暗赞一声,可想到儿子的话,心中大感不妙。
贺嵘看母亲惊叹的神色,以为胜券在握,对母亲毫不遮掩,也未作谋划,直接告诉母亲说:“我要纳了她。”
贺母听了这话,脸登时沉下来,说:“我不许!你娘我因着这身份,在府中苦苦熬了这么些年,你怎就没看透?若不是我,你怎会十七岁才入军中;还是到别人帐下做个偏将;放着那么多好地方不去,偏偏把你弄进前线。这是欺我背后无人!你若收了她,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还会嫁给你?你便再也抬不起头了!我知你看不上那张云秋,可她虽是二房庶出,可他们家是太后娘家,他们家的姑娘就是嫁王侯的,若是你跟云秋结了亲,跟张家攀上亲,就是皇亲国戚,以后前程还用说?谁还敢瞧不上咱们娘俩?”
贺嵘说:“建功立业看个人本事,我还不信了,我若做得一番大事,谁敢瞧不起!”
贺母话风一变,抽噎道:“都是为娘不好,拖累了你,当年就该一头撞死,不该信你爹爹的鬼话,一时心软,生下你来,等我人老珠黄,却把我独撇下,一个人孤零零住在鄂州。想我本也是好人家小姐,哪晓得国会破家会亡……”
这番话贺嵘几乎能背出来,但仍然受不住母亲的眼泪,说:“娘,您别哭了。我……”
贺母含泪怒喝:“若你要她进门,先把我戳死!”
贺嵘呆住,他知母亲性子刚烈,说出口的话再难收回,这一句便是绝了宋瑶入府的路。
“那她一个女儿家无亲无故,怎么活呀?”贺嵘说。
贺母道:“送她进勾栏!那里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宋瑶听了这句话,浑身一僵。突然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即便逃来大周,生存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悄悄退回水榭,追着张云秋去的方向,假作镇定,在一个岔口拦住一个小厮问:“张小姐从哪儿去了?她的帕子丢了,我给她送去。”
宋瑶见那小厮有替她送过去的意思,赶紧装作一副难言的样子,说:“我,我,还是亲自送到她手上的好。”
府上人大多都已知晓宋瑶的来历,这小厮见状便以为宋瑶是要与那张小姐说些什么话,极热心地指了路。
宋瑶便用这借口,一路从戒备本不森严的贺府大门跑了出去。
她真追着张家马车跑了一段路,等拐过一个弯,街上人渐多,才慢慢停下,转到避人的墙角,蹲下开始伤心。她伸出手,两只手竟在微微发抖,宋瑶反抱住自己的肩头,想哭想落泪,却忽然醒悟这世上已没有人会来心疼她,白白掉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