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用的。人最难得是第一次,既然当年他能为了东宫的所谓声誉放弃傅遥光,这次可是皇位,他自然就能放弃第二次。”
宋瑶对张云楚的积怨不发不平,嘲讽道:“你怎么一出事就老想拖人下水、拉人垫背?当务之急关心下自己吧!你以为人家会放任你在后面搞小动作吗?宁寿宫要是被封了,还动手,动手炒‘一锅烩’吗?去动傅遥光,还不如一把火烧了乾清宫,对李由检的影响应该大得多。”
张云楚闻言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藏在暗处的人一闪身不知去了哪里,等片刻后回来,果然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宁寿宫被封了一半,只准进不准出。
太皇太后悠悠地饮尽了杯中茶,说道:“宋瑶说得对!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宁寿宫。”
“姑奶奶,我说的是烧了乾清宫、不是宁寿宫。”宋瑶不满道,“我喜欢放火烧人,可不想自焚。”
太皇太后道:“出不去,烧不着啊,没法子,将就将就吧。就当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吧。”说完又听她吩咐左右道:“你们去招呼瞧着还算顺眼的人,带金银细软去前殿广场,至于关系不好的,通不通知,就随你们了。”
太皇太后等宫中闲人皆散去,她对留下的人说道:“离开宁寿宫后,不管你们往宫内还是宫外跑,不管是否找到接应,只管一路高喊‘新帝弑君父、杀太后,天地难容。秦王兵马已入皇城,诛杀贼首,其余不究。斩获贼首者封王,先入宫中者封侯。”
太皇太后对自家这两个小姑娘还是十分耐心的,她安排完这一切,又慢慢解释道:“这天下啊,并不是因为他是天子,大家才听他的;而是他的人、周围的军队都听他的,他才做得了天子。他意志坚定,可他周围的人未必坚守得住。此时宫内宫外、城内城外大多消息不通,战局混乱,人心最易动摇,三人成虎,流言也可快如杀人之刀,也可将大局推倒。”
西华门战事暂歇。
李由检和吴恪回身一看,发现背后不知何时也烧红半边天了,一缕黑烟直冲天幕。
“东华门也有叛军?”李由检坐在地上喘息了片刻,略一思量,转头对吴恪道:“你率一队人,去东华门,我这边广微快到了。”
吴恪领命,点了一队相熟的兵将,赶到东华门,发现着火的是宁寿宫。
宫内惨叫呼号声连连,不知为何几道宫门都锁着,门内的宫人打不开门,只是拼命地拍门。
吴恪忙命人去内务府取钥匙,又让人撞门,但这地方一时怎找得到撞门的器物,里外的人都急得团团转。
他骑在马上,放目远眺,发现宁寿宫正殿那边的院墙上有个黑影正从内跳出来,是有人翻墙而出。
这宫墙可不低,能从独自翻过来的都不是寻常人。
吴恪驱马过去,横剑拦住了才逃出火场的宫人。
那宫人逃得急,被吴恪追上,猛然刹住脚,吓得将袖中的物件甩了出来。
物件滴溜溜滚到亮处----是个火折子。
此时吴恪才从火场出来,虽未近战,但身上硝烟气味浓重,整个人杀气腾腾。他绕到人前,看清这人的脸,登时一惊:“你!怎么在这儿?”然后低头看见她身上的金丝绣龙皇后便服,眼睛瞪得更大。
显然这里头的事情曲折颇多。
皇后宋瑶听出吴恪的声音,转头一瞧的确是他,眼睛一亮,刚要上前说话,却被吴恪弯腰夹在肋下抱上了马,裹入披风中。
原来是取钥匙的人回来了,往这边边跑边笑:“我不知道哪匹钥匙是对的,把他们的钥匙匣子‘一锅端’全抢来了。”到近处一看,是吴恪的贴身小厮。
他认出宋瑶,百忙之中还跟她打了个招呼,顺手把钥匙匣子往上一抛,宋瑶本能地伸手接住了。
吴恪把马让到贴墙的暗处,正要让人快去开门,却被宋瑶拦住,她飞快地对吴恪低语:“怀王和平南王在城外,太皇太后和平阳郡主是接应,火是他们自己要放的,人都已经撤到前面广场上了,烧不着,是苦肉计!不过我把点火时间提前了点儿,哈哈!他们都烧成乌眼鸡了,哈哈哈......”
宋瑶得意又放肆地笑起来,脑后的步摇都滑落掉在了地上。
宋瑶都能逃出来,这点小场面自然也拦不住宁寿宫中的人,里面的人从混乱中冷静下来,纷纷跳过墙头,协助打开了宁寿宫的大门,呼啦啦一大片人影从门中涌出,眨眼的功夫,四散开去,竟还有人爬上了皇城城头,跳入了护城河中。
张皇失措的人,让人惊惧的消息,像一阵无形的夜风,在整个皇宫、京城中刮过。
京城里一座座四四方方的宅院,东一个、西一个地点燃了灯火,就像一个个排布整齐的印刷活字,错落地点上鲜艳的染料。
不多时,永昌伯府的后角门悄悄打开了,从中窜出数条黑影,匆匆忙忙在冬夜的冷风中奔走。
城外的怀王军队黑衣黑甲,融进夜色中看不真切,他静静地、气定神闲地等待着,似乎有种目中无人的骄傲和慵懒。
怀王旗帜在长风中烈烈作响----李由桓始终不承认新帝的改封,他的起兵檄文上也落的怀王印信。他终于等到了城门朝他敞开的那一刻,这一队久经战火的怀王精锐,就像一把利刃插进了大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