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慢慢落,茶杯中白烟缓缓升腾,玉小霜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一口下肚,暖人心胃。
宫云朔轻声问道:“你刚来这个世间时,一个人,害怕吗?”
玉小霜沉默了一会道:“刚开始没时间想太多,内有秦歆未除,外有秦奎围府,等这一切都解决了,才有时间喘口气,养养身子……
南宫家的人对我很好,无微不至,让我慢慢就不害怕了,我想要替南宫钰霜好好活下去,替她尽孝,可是,他们也有选择的权利……他们或许并不需要一个陌生人的尽孝……”
说着,话音就有了湿意,夹杂着鼻音:“南宫夫人……他们……会不会讨厌我了……不想再与我有瓜葛了?”
她那时说得平静无波,走得潇洒坦荡,其实心里早就抖成了一团,紧张又害怕。
这不是跟家中闹翻而离家出走,而是将自己与南宫家的牵绊生生地剥离开,撕拽着皮肉,扯断了筋脉,创口血肉模糊,再怎么愈合,也回不到以前的模样了。
“你这么好,他们不会不喜欢你的,只是事出突然,他们需要时间。”宫云朔的心又酸又软,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他知道玉小霜不说也无可厚非,说是为了避免有心人再用同样的手段,比如那个知情的端王侧妃,想到这里,他的眼中有了些阴霾。
玉小霜离开,就是为了给彼此时间和空间,但她也是痛的,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一个给她温暖的地方啊。
宫云朔为她擦了泪:“明日,我陪你一同去见皇帝吧。”
想到明日面圣,玉小霜又是一阵胆寒:“……烧了他的心血孔方楼,虽然我是被控制的,到底是我亲自下的手,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我。”
“若是真要对你下手,我就带你去隐遁吧,我早就想这么做了,若不是你当时……”见玉小霜面色不善,连忙正色道:“咱们呢,就将秦歆的事说明白了,孔方楼的事,扣在她和端王侧妃身上,把自己摘干净了就行。”
“嗯,我知道,至于我的身份,除了你们这些可信之人,不能告诉其他人了,包括皇帝。让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外甥女,还知道他这么多秘密,他估计会杀我灭口。而且我这般匪夷所思的经历,皇帝可能会当我是妖怪,一把火烧了我什么的。”
宫云朔深以为然:“你说得对,南宫家是钰霜的至亲,他们就算不认你,也不会伤害你。可君心难测,他除了是亲人,更是君王,他会有他的考量,而这些考量,未必就有利于你。放心吧,南宫家的人知道轻重,不会说出去的,一个弄不好,也会牵连到他们家。”
玉小霜明白,她相信南宫家的人,相信她的朋友们,也相信舅舅,但不相信皇帝。
应葶纾她们回来了,沈绵凑过来,对玉小霜道:“……那会,我走之前,小十四叔叫住我,让我跟你说:无论你这皮囊里装了什么,你都是他的侄女儿,别因为他小,就想不认他,小心他大义灭亲。呐,这是十四叔的原话。”
玉小霜哭笑不得,却也觉得心中温暖,毕竟小十四叔是南宫家的人,也是她的亲人,能有一个亲人主动认她,她还是开心的。
沈绵轻咳了两声,学着小十四叔的模样道:“我不管,反正我是你的四嫂,你也不许不认。”
玉小霜看故作老成的沈绵,笑出声来,打趣道:“还没成亲呢,羞不羞啊?”
沈绵闹了个大红脸,追打着玉小霜,二人打起雪仗来,其他人也纷纷加入,笑声,打闹声,夹着着爆竹声,不绝于耳。
雪小了一些,天边有了蒙蒙地青光,宫云朔派人将沈绵送回府,自己带了人亲自送玉小霜她们回去,又嘱咐了好一会,让暗卫们布了防,才回去。
天快亮了,玉小霜和应葶纾吃饱喝足,又玩闹了一阵,有了些许睡意,便歪在榻上,各自抱着暖融融的手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葶纾姐,我这样的,你会害怕吗?”玉小霜忍不住问道。
“……我爹娘被杀时,我害怕,天一教被夺去时,我害怕,而你结束了我的噩梦,成为了的朋友,以后还会是我的亲人,对你,我有感激,有关心,独独不会有害怕。”应葶纾看着她,目光柔和,一字一句地回答着。
应葶纾以后会成为南宫戟的夫人,是南宫钰霜的大嫂,她将玉小霜当做亲人,便是承认了玉小霜的身份。
想着未来的四嫂和大嫂,相继承认自己,泪珠在玉小霜眼中打转,她低声安慰着应葶纾道:“都过去了……”
应葶纾神情温柔而坚定:“是啊,都会过去的,苦难终究会过去,他们,一定还会当你是亲人的。”
玉小霜定定地看着她,问道:“这是猜测还是预知呀?”
应葶纾脸上挂着浅浅地笑,冲她眨了眨眼道:“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还是你的亲人,而你,好事将近了。”
咦?玉小霜不解地看着应葶纾,而她却神秘地笑了笑,不肯再继续说了。
青光愈发地浓烈,夜总算是结束了,可是,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初一清晨,雪停了,难得有了丝金芒,撒在层层积雪上,点点金光,宫云朔和玉小霜早早地进了宫,跪在了皇帝面前。
“舅舅,霜霜给您拜年!”
“大姑父,给您拜年!”
玉小霜和宫云朔齐声拜倒:“祝您千秋万岁,洪福齐天!”
皇帝心里憋着一股火,在看到他们时,一下子窜得老高,见他们恭恭敬敬地拜了年,他啼笑皆非,还是不想理他们。于是深吸一口气,默默地看着奏章,先晾着他们再说。
初一,官员们可以休沐,皇帝却休息不得,虽然不用早朝,却还有成堆的奏章需要批阅,雪灾难民,这些都不能放任不管。
香炉青烟袅袅,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沙沙地翻动纸张的声音,阳光照在桌案前的地上,偶尔有飞鸟的影子掠过。
皇帝看奏章看得入神了,险些忘记眼前跪着的两个人,等他想起来,抬头瞄了一眼,恼火又无奈。
玉小霜昨夜一夜未睡,又累又困,早上眯了会又起来认错,这会正垂头打盹儿,宫云朔不知道走神到了哪里,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