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彤一愣,“姨娘你……”话未完,她便意识到爹爹十分宠爱的侍妾是和青女一伙的,脸上当即变得煞白。
青女未回头,轻声道:“其年岁尚小,不足为惧。”
“什么年岁尚小,这李彤……”云娘说着,瞥见李彤摸到一把袖弩,抖着手正朝青女瞄准,忙改口急声提醒:“小心!”
哪知一向敏锐的青女,竟似丝毫未察觉身后的危险,刚从怀中抽出一管半尺长细如手指的小檀木筒,一支袖箭破空而来,正中她的后肩头。
青女的身子微晃,回头看了一眼,对上李彤怨毒的目光,面色却是出奇地平静,双眼甚至还很浅地弯了弯。
李彤一愣。
为何中了箭,青女还笑得出来。
除非,这一切都在她的谋算中……
李彤刚想明白这个问题,瞪向青女,“你”字才出口,便被一枚梅花镖割喉,猝然断了气。
“彤彤小姐,我其实是陛下的人。”出手的是云娘,冲李彤妩媚一笑。
太子与建元帝争权,已有谋逆篡位之势。
两方人马,明里暗里也斗得你死我活。
李津是太子的人,这李彤也留不得。
上前确认李彤死后,云娘方回过头,凝眉对青女道:“我早前就劝过你,不要对任何人心存善念。有时善念会要了你的命。这李彤压根不是什么八岁小孩,她已十六了。”
青女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可她……”
云娘撇过头,不去瞧这满院的尸首,疑惑道:“这李彤患了侏儒症,个子长不大。这事虽隐秘,但也不是不能查到。你在李彤身边伺候三个月,连李津是假冒的都能查得出来,怎么反倒对李彤的情况这般疏忽?”
青女眉眼微垂,声音轻而平静地道:“是我疏忽了,光顾着查李津,没留意一个八岁小姑娘身上竟也藏着秘密。”
她身子已经摇摇欲坠,说话间,那管装着藏宝图的木筒忽然从她手中脱落,摔到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云娘脚边。
云娘一愣:“这是?”
“藏宝图。”青女面上浮起一丝虚弱的笑,身如枯叶般,在风雪中摇晃,隐有随时倾倒之势,“我没力气了。”
刚经历一场恶战,被耗完所有力气也正常,难怪会躲不开刚才李彤那一箭。云娘不疑有他,弯身去捡脚边的那管木筒。
就在她弯下身的刹那,颈侧忽感一线微凉。
云娘只当是有雪粒落到脖子上,并不在意。待伸手摸到那管木筒,有几滴血落了下来,她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但为时已晚。
青女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正是方才李彤用的那把。匕首刀锋沾着一滴血,那是云娘的。
云娘捂着颈侧,美目满是不敢置信:“你是太子的人?”
“不是。”青女淡声道,一双杏眸清凌冷静,身如修竹般挺立,哪还有半分羸弱无力的模样。
若她是太子的人,就不会杀李津,而是和李津联手杀了云娘。
云娘倒在地上,指缝里不断溢出浓黑的血。
那把匕首,李津抹了剧毒。毒对青女没用,对云娘却是致命。
“那你究竟是谁的人?”云娘问出这最后一句,便睁着双眼咽了气。
青女弯身,伸手为云娘阖上双眼,再去捡起那管木筒。
雪色映得这天地一片白,她从别院走出来,身后光火吞噬着暮色,升起炊烟袅袅。
一辆极为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马车里,坐着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年轻男子。
青女上车后,将一枚玉雕小印与一卷羊皮呈交给男子,低眉垂眼,恭声道:“公子,李津已死,其私印与藏宝图均已到手。”
男子收了私印与羊皮图,满意地微微颔首:“很好,这一回你想要什么奖励?”
青女垂着眸,道:“公子,我想解去身上的十年蛊。”
马车里顿时静了下来。
好半晌,男子才缓缓出声:“倒是我疏忽了,寻常姑娘在你这般年纪已经嫁人生子,是不该再耽误你了。”
语气如常,甚至还隐隐带着一股温柔。
青女却明白,他表现得越温柔,使出的手段就会越阴毒。
或许不该这时候提的。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再忍两年又何妨。
可惜话已出口,没有再反悔的余地。
好在大概是真的瞧她此时一身污血委实可怜,男子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仍旧用温柔的语气道:“好青儿,这些年你从未让公子失望。如今你想要自由,公子也愿成人之美。”
青女抬起头。
“不过你要走,按规矩,还须得完成最后一桩任务。”男子弯唇微笑道,“事成之后,公子不仅解去你身上的十年蛊,还许你黄金十万,供你余生富贵无忧。”
青女的声音轻而平静:“公子请说。”
“进京,杀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