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在脖颈上的力道很重,沈璃垫起脚撑地,喉咙里只能挤得出一丝气,语不成句地问:“殿……下,何出……何处此言?”
赵幽凤眸微垂,视线落在沈璃这一张脸上。
她和沈璃的母亲生得太像了,尤其是眉眼,简直如初一辄。所以他竟从未怀疑她的身份。
而她还不知因为一盅乌鸡汤,让自己的身份露了馅,哪怕面色因呼吸不畅已呈青红,仍旧没松口,还要微眨杏眸乞怜,逞强地挤完一句话:“罪女不是沈璃,还能是谁?”
赵幽瞬间没了想要追寻她身份的耐心,既然她非沈璃,那便没了留她性命的必要。于是收紧手劲,将人往上一提,听得颈骨“咔嚓”一声,眼看她要气绝之际,门外忽然有两道渐近的脚步声——
“殿下,崔——”
话未说完,因瞧见屋内这一幕,初七的声音掐住了,将踏进门槛那一只脚默默收回去,背过身欲走,被赵幽叫住:“何事?”
初七低着头,乖巧应道:“崔绍回来了。”又抬手指了指庭中,“正外头候着。”
崔绍奉命离京,前往江州调查李津父女之死与藏宝图的下落,辗转到凉州,迄今两个月,终于寻到明确线索,日夜兼程赶回京复命。
赵幽抬眸,冲站在庭中的崔绍道了句:“进来。”
至于手上的沈璃,此时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奄奄一息。
他嫌恶地松开手,将人如抹布般往地上一扔,吩咐初七:“处理干净。”
竟是真不打算留活口了。
沈璃掐着手心,匍匐爬到赵幽脚步,“殿下,我说,我说。”
她面白如纸,气若游丝,脆弱得宛如被风雨吹打一夜的残棠,可赵幽不是怜香惜玉的性子,耐心没了就是没了,任是天王老子也难再勾起他的兴趣,一脚将她踢开,再度唤初七:“拖出去。”
哪知沈璃竟又顽强地滚回来,双手攀住赵幽右小腿,满目惊惶地求饶:“殿下,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不敢瞒殿下了。我不是沈璃,我不是沈璃……”
人之求生欲,在濒死之际显得尤为强烈。明明是个弱柳扶风的女子,力道却惊人的大,初七上前来几度拉扯都没能从她把赵幽脚边撕开,犹犹豫豫地问:“殿下,您看……”要不就听她把话说完吧。
可到嘴边的话初七没能说完,便听太子殿下骂他:“废物。”提脚,冲着沈璃的心口狠狠踹了去。
只刹那,沈璃人如柳絮飞出去,摔坠门边,一口血喷涌而出,溅在了刚跨门进来的崔绍身上。
崔绍低眸瞥着袍角、革靴上的血,少顷,方将目光投向趴在地上了无生息的沈璃,忍了又忍,生性洁癖的他才没出脚把她踢开。
赵幽仿佛寻到了乐子,叫崔绍站着别动,缓缓踱两步过来,对沈璃道:“看在崔绍的面上,孤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崔绍面上无甚表情,他在太子殿下面前哪有这般大的面子,无非是想看他忍受脏污的乐子,太子殿下才惜这貌美女子一时半刻的性命。
待乐子看完,这女子左右都逃不过香消玉损的下场。
崔绍难得起一丝怜悯,掏出一张帕子,弯身递到沈璃面前:“擦擦。”
沈璃颤手接过帕子,朝崔绍投来感激一笑:“多谢。”
拭去嘴边的血迹,她方慢慢撑起身体,跪向赵幽,垂首道:“禀殿下,贱女姓沈单名一个青,自幼长于凉州铜雀楼。因相貌与沈璃长得像,在半月前,贱女被人带到京城,顶替沈璃进宫献舞。”
赵幽听后神色不变,亦没什么反应。他留着她说话,本意是想看崔绍这个洁癖被血迹弄脏的乐子。
倒是一旁的崔绍听到凉州铜雀楼,眉心微跳,他这两月虽不在京中,但对肃王世子迷上沈璃一事也略有耳闻。
建元十年,辅国公涉嫌勾结宣废后谋逆一案事发,被建元帝抄了满门。辅国公三朝元老,清正廉明,在朝中人缘颇好,有位祝姓御史甚至不惜死谏力保沈家,建元帝迫于群臣压力,留了沈家众人性命。
但沈家众人被发配凉州的路上,死于平凉驿站的一场大火中。
唯有年仅六岁的沈璃逃出生天,被押送去凉州乐坊,充入贱籍。
十三年过去,与肃王置气远走凉州的赵凌遇见沈璃,并为沈璃赎身脱籍,带她回京,崔绍还当这是太子殿下暗中布下的局,想利用沈璃的身份在京中搅出一趟浑水。
没想到,这沈璃竟是个假的。
且还出身凉州铜雀楼。
崔绍忍不住插嘴问道:“谁带你来京城的?要你进宫的目的何在?”
“贱女不知,那人将贱女带走时,戴着一张银色面具。”沈璃声音微弱,好在脑子没糊涂,还能将话说得明白:“贱女在凉州,有个妹妹,他以贱女的妹妹性命要挟,贱女不得不从。”
至于进宫的目的,沈璃停顿几息,缓了缓气,才续道:“他只说进宫之后,自会有人来交代贱女行事,在此之前,贱女只需想办法接近太子殿下即可。可贱女进宫的这些日,却并未有人接近。”
赵幽嗤了声。
所以这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蠢货,全赖老天爷赏饭,给了她这么一张脸,叫她瞒天过海,骗了京中所有人。若非她自作聪明地呈上这一盅乌鸡汤,恐怕他也察觉不出任何异处。
沉吟几息,赵幽忽然面向崔绍:“你回京可是有藏宝图的线索了?”
崔绍是个聪明人,不过一瞬便明白过来赵幽当着沈青的面问藏宝图下落的用意,如实答道:“禀殿下,已查清杀害李津父女的凶手,并非李津的宠妾云娘,而是一个名叫小青的婢女。”
那位小青的婢女,善作乔装,崔绍行至江州当晚,便追查出她的行迹。只是当时那婢女混迹人群中逃出江州时,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给了崔绍错觉,误会她是李津那名喜好珠宝的宠妾云娘。
他一面追着踪迹至凉州,一面将余下精力放在云娘身份来历上,查出云娘是建元帝的人,只当这又是一场建元帝与太子相斗的父子局。
直至数日前,他搜出李津遗失的那批金银珠宝竟在凉州一个名叫铜雀楼的青楼里,这才惊觉自己的错漏,重新将李津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