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近初秋的季节。
因为这一次受罚,北茉安安生生修养了两日。一是表面做足诚恳认错的态度,二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的事再一次发生,她靠着药物入睡、调理作息,中途再没有贸然苏醒过。
今晨,估摸着梁皇后的气应该差不多消了,她终于离开了栖梧宫,前去请安。
北茉今日着一身枫红流秀纱裙,斜领束袖,腰配云带,脚踩一双鹿皮短靴,满头青丝用玉冠挽成马尾。这一身打扮不似寻常女儿家娇弱,反而一举一动之间透着一股高贵、冷艳,不可向迩的气质。
路过的宫人纷纷侧目,瞧清楚是长公主驾到之后,又胆怯低下头,不敢多看。
“为何现下宫中有这么多禁军?”北茉一路过来,已经发现了几道禁军巡查的关口,排查的十分严密。
灵秀垂眸道:“回长公主话……这几日,楚国师好像在找什么人,所以调动了禁军在宫中搜查。”
找人。
找什么人?
北茉眸光微沉,难道,楚霆兮还没有放弃搜查西凉国的女囚犯?
……
寿安宫内,檀香袅袅,梁皇后正在殿前礼佛。
自十余年前,梁帝大破西凉国,撕毁两国之间的和亲之谊,不仅西凉国沦为了夏梁国的附属国,梁皇后一夜之间也从云端摔落泥潭,成为一个彻头彻尾、无权无势的傀儡。若非梁帝暴病一场,不敢再多造杀孽,如今的西凉国与梁皇后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了。
正是从那时开始,梁皇后便像变了一个人般得,不问宫中世事,吃斋礼佛,任由陈贵妃独揽后宫大权。
“母后,儿臣来给您请安了。”北茉停在殿外,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不同与长公主对待其他人嚣张跋扈的态度,梁皇后既是北茉的亲姨母,又是救下她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梁皇后,便不会有狸猫换太子、瞒天过海的十余年,北茉可能早就死在了西凉国国破家亡的那一日。
“进来吧。”
梁皇后上完香,任由大宫女搀扶着走出。她施施然坐回主位,方才看向北茉道:“两日不见,栎阳瞧着倒是清减了一些,怎么?底下的人没有伺候好吗。”
北茉心知,这是梁皇后惯常最喜欢用的权术。先前罚了她,如今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糖,只要北茉顺坡下驴撒一个娇,两人就又成了一对母慈子孝的好母女。
“不关底下人的事,是儿臣聆听母后教诲,自省过错,这两日在宫中闭门思过,有一些茶饭不思罢了。”
于是,北茉顺手给梁皇后递去一杯热茶,服软道:“母后,儿臣已经知道错了。这几日,儿臣日日都在思念母后,唯恐母后还在生气。”
“油嘴滑舌。”
梁皇后终于笑了,接过茶盏道:“以后行事不可再这么莽撞。”
北茉跟着一笑,知道这件事算是翻篇了。
作为西凉国最后的皇室血脉,两人身处后宫之中,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互相利用,互相扶持,谁都离不开谁。
北茉趁机询问道:“敢问母后,您打算如何安排西凉国的女囚?”
“暂未打算。”
梁皇后缓声道:“栎阳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儿臣见宫中禁军排查严密,恐怕楚国师还没有放弃。”
却见梁皇后微微摇头,说:“不见得。”
“楚国师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他既然笃定西凉国女囚已被你救走,皇上也有了息事宁人的态度,他便绝对不会再大费周章、白白浪费精力了。”
闻言,北茉微微蹙起眉,楚霆兮既不是在找西凉国女囚,那是在找谁?!
北茉尚在思索,忽听梁皇后道:“先把人先带上来审一审。”
不多时,绿秀便带着一位身穿宫女服饰、面容姣好,年龄与北茉相仿的女子缓缓走入内殿。
对方身上的伤势已经好转,耳后云纹也掩藏住了,瞧着与一般夏梁国宫女丝毫不差。
“多谢长公主,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虽不知北茉为何要出手相救,女囚犯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北茉打量着女囚犯柔弱的模样,突然问:“你是西凉国叛军的人?”
虽然西凉国已经沦为夏梁国的附属国,然而,还有一部分国民不愿归顺,时不时便会引发一场判乱,梁夏国称之为叛军。
女囚犯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
普通人为何会被抓进皇宫祭天?
北茉正百思不得其解,又听女囚道:“月前,禁军突然闯入西凉国贫民区,指名道姓要七月十五亥时三刻出生的女子。”
梁皇后闻言,衣袖底下持着念珠的手停顿了一瞬,她轻轻瞟了一眼女囚垂下眼眸,心中继续默念起六字真言。
北茉眉头微微皱起,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七月十五亥时三刻?楚霆兮要找的人生辰八字居然与她一模一样?这个生辰有何特殊之处?
北茉对道教了解知之甚少,不过道教之说向来有些玄乎,北茉以为只是巧合便没有细想。
“那你可还有亲人可以投奔?”
女囚垂下眼睫,摇了摇头答道:“没有了,民女亲人早因战乱而死......”
北茉一时心情有些沉重,她本想将女囚送出宫去,可近日宫中排查严密,要将这么大个活人送出去并非易事。
女囚也是个有眼色的,她看北茉神情似有纠结,便主动开口道:“民女不过一介孤女,能侥幸留得一条贱命已是来之不易,回不回西凉......于民女来说都是无碍的。”
有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则为最安全的地方,北茉思忖片刻后道:“既如此,你便先留在寿安宫中听候母后安排,待有合适时机再送你出宫。”
梁皇后并无异议,女囚的存在是北茉破坏祭祀大典的证据,亦是把柄,比起放出宫去留有隐患,她更愿意将人放在眼皮底下掌控。
与此同时,另一处宫殿之中。
陈贵妃有些慵懒地侧卧在美人榻上,侧耳听着内务总管与她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