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细致清理下来,就是大半个时辰。
终于擦拭干净,桃鸢微微吐口气,“这些布条脏了,再用恐怕不妥,我扯些新的吧。”
说完,她便将脏污的布条扔进水盆,然后弯腰拎起内裙,咬牙再次撕下大半圈布来扯成条条,又将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涂好药粉,最后妥帖包扎好。
裴展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忙完这一切,双眼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身影转动。
直至她起身去晾晒那些布条,他才终于察觉自己愣神好久,赶紧躺下翻身睡去。
桃鸢吹熄烛火,然后才摊开垫子和毯子,和昨晚一样,睡在了远离床榻的椅子旁。起身,她原想也擦洗一番,可确实没了多少精力,于是草草睡下。
就这样,时间在闲散安静中缓缓淌过,又过了两日,只是这每一日都像在重复昨天。
这日,裴展又一次在夜色中推开房门,却没看到她如往常一样转头对他平静的回眸一笑。
桃鸢似睡熟一般趴在窗边桌前,那张几乎看不到多少表情的脸隐在臂弯的阴影中。
在门口静静站立片刻,他转身下了楼。
吃过晚饭回来,他见这个女子依旧静静趴在桌前,姿势也没有丝毫变化。于是,默不作声的他在黑暗中打水洗漱好,然后翻身上榻休息。
几番辗转反侧,裴展猛然坐起身,好似特别不耐烦一样蹬上鞋子,大步迈到窗前,伸手用力推推趴在桌前的桃鸢,声音却极尽温柔,“娘子,娘子~”
身子软软的,没有任何回应……
他连忙从桌上摸出蜡烛点上,这才看清这女人白净的脸庞此刻两颊通红,一摸额头,滚烫!
这……这……
裴展心中不由一阵烦躁:原以为她只是老实,但还能帮自己做点事情,可这才跟在身边几天,麻烦不断,状况频出,要其何用?!
不过,烦归烦,他还是从怀中摸出两三个瓷瓶来,打开那个瓷白瓶子,倒出颗黑色小药丸,捏起桃鸢的嘴巴塞进去,然后端起桌上半杯凉茶直接灌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打算继续回榻上休息,可刚转身却又停住脚步,呆立两秒,重重叹口气后,他回身抱起桌前毫无知觉的女子放到了榻上。
拉起被子将她盖严实,裴展看着床边剩余的小小空间,黑着脸裹紧自己的衣裳,倒头侧身蜷缩着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明,裴展睁开眼睛,扭头看看身边女子,脸依旧通红,推一推,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摸一摸额头,仍然热水一般滚烫!
“腾”地一声,他弹跳似的坐起身,摸出那个瓷白瓶子,将药丸倒出一颗仔细看看,又闻了闻,没错,是这个呀!军医调配专治受凉起热用的,之前自己吃挺见效,睡一晚绝对退烧,可怎么到她一个瘦弱小丫头这里就不管用了呢?
药量不够?那……就再喂一粒看看情况。
于是,裴展又倒出一颗药丸给桃鸢喂下,然后下楼向店小二要了壶热水和几张热腾腾的大饼用油纸包好,回房间放在榻前矮凳上,之后再次急匆匆出门。
那处粮草储备地已经引起讫部注意,如此隐秘之事却出了这种状况,必是有内贼向外传递消息,他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细细排查。
另外,还得选择新的粮草储存点,并召集安排可靠人手将粮草秘密转移。这些事情全都是一刻也拖不得的,他没功夫耗在这个小旅店里!
这天,相较与往常,裴展要回来的早一些。
当他轻轻推开房门,里面还是寂静一片,榻上之人没有一丝生气的静静躺在那里。
这药对她竟真的没用!要不带去医馆找个大夫瞧瞧?不行,她身上是刀伤,两人目前对外的身份可无法解释这个。
诶?刀伤!!!
裴展立刻关紧房门,冲到榻前,掀起被子扯开桃鸢前襟衣服,将她的肩头彻底露出来。
果然!肩头的破布已被血浸透干涸,死死黏在伤口上。
这种情况,一般是伤口化脓未及时清理引起的发热,看样子她伤口与破布也已粘合,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但目前情况不容他想太多,裴展飞奔下楼提来一壶热水,然后展将蜡烛点燃搁在榻前凳子上,抽出自己那把锋利的匕首,用热水烫过,又放蜡烛上烧红,便回身去割她肩头的布条。
很快,他就将桃鸢伤口周边的布条清理干净,然后一手摁着周边的皮肤,一手轻轻去揭黏连着伤口的破布。
榻上之人终于有了点反应,潮红的脸上渗出更大颗的汗珠,丁点大的嘴唇微微抽动,被下的小手也伸了出来,死死揪紧他的衣角。
“爹,娘,清儿疼~”,接着是两三声几不可闻的抽泣。
裴展的手不由得跟着猛然一颤,他稍稍停住稳了一下,继续埋头,小心翼翼的去揭那块他看起来好不顺眼的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