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死人了,一边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一边是但求东风来血亲可手裁,简直虚伪至极!”朱蕴大声朝他吼道:“你们都一样,为了前程为了名声,兄弟又算什么?”
文毓挣扎着反驳:“别张口就乱咬,大人岂由得你这般诋毁!”
“我躲在别人身后?若不是我,阿煊如何能在死前看清他的兄长是个什么人,是我帮了他,是我帮了他哈哈哈哈哈哈。”朱蕴眯起眼,一只手攫住萧凌之,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苏惊梧被压得两眼发昏,口中冒着铁锈腥气:“小铃铛,你伤怎么样了?”
杀手脸色苍白,勾起嘴角:“死不了。”
朱蕴细细端详着萧凌之的淤青:“他把你保护得那么好,学武要强,却为你折断脊梁,到死都没有告诉你去白鹿书院的学资是怎么来的,他让你清清白白地来,清清白白地去。”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问:“你萧凌之在红叶诗会上名扬四方,是谁在托着你?你平步青云,踩着他的血坐在明镜高悬的公堂上,可有半点不安?”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萧凌之面不改色,冷如磐石。
足訾一步步靠近,口鼻发出的气味极重,苏惊梧绝望地看着杀手:“你有没有那种触底反弹给他一下的杀手锏?”
“有”,杀手点头,她被魔气震出一口血来,轻喘几口气:“他没有修为,但是结了魔契,法力是从借来的,杀之不竭,得毁了他的契,我有一阵可解。”
死马都得当活马医了,苏惊梧踢了一下文毓:“帮忙护阵。”
她默念心经,顶住胸肺之间泛起的刺痛,从黑色大手中挣出一丝缝隙,转手切断文毓身上的压制。
妖兽扑上来,文毓抬手,一把弯刀如月,盘旋着撞上足訾的眼睛,溅出一滩腥黏的血来。
两人护在杀手前后,一剑一刀守着门关。
而那边朱蕴提着萧凌之,看起来要把他掐死。
一道暗红法阵出现在地面,杀手起身:“得把他引过来。”
左有妖兽,又有魔修成群,三人都是强弩之末,谈何容易。
正在为难时,四周传来肃杀的叫喊声,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脚步整齐,正在快速逼近。
“你们家大人安排的?”苏惊梧问文毓。
少年扬起唇:“我们家大人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亮如白昼的火光包围了他们,朱蕴阴沉地盯着萧凌之:“你知道我会来?”
“我了解你。”寒刃一闪,萧凌之手间出现一把短刀,照着朱蕴面门劈下去。
魔手松开,他轻巧翻转,稳稳立在地上。
朱蕴惊疑不定:“你会武了?不,你怎么会武?”
“我曾听孟仙君提到,有些血阵也能以生辰八字为引”,萧凌之转身看着杀手:“朱蕴借了魔修法力,凡人正面相争如蚍蜉撼树,若能避免无谓伤亡,自是最好。”
杀手笑了:“确有此说,写下他的八字,血阵当即生效,可这么一个人,你确定卷宗记录的是他真实生辰?”
“哈哈哈哈,世上知道我生辰的人,早都死了,你们一起去往生河找他们问吧。”朱蕴扫开人群,火把散落,黑影直奔萧凌之而来。
“写哪儿?”萧凌之咬破手指,回头问道,杀手指着一个方位。
几名武将挡在前面,萧凌之俯身在阵中写入一行字。
一群密密麻麻的蝙蝠呼啸而过,冲破他们的防护,大手凌空抓下来,捏住萧凌之的头颅。
“埋伏又怎样,区区暝蛉之众,都是扑火罢了。”朱蕴几乎全身都被黑气包裹,从人群中带走了萧凌之。
“你说我现在把阿煊的兄长送去往生河陪他,他会不会高兴一点?他那么爱护你,肯定日日夜夜盼着跟你团聚吧。
“我把他惯用的路数告诉了刘子懿,让他输了,可就算这样,他都不肯停下,输掉全部也不回头。你何德何能,配得上这样的心意?”
苏惊梧肺都要气炸了:“你口口声声为萧煊之打抱不平,结果却是你害了他,好不要脸!”她转向杀手:“小铃铛,弄他!”
“好啊,出什么价?”杀手好笑地看她一眼。
地上红光大盛,无数飞蛾一样的小虫子飞出来,缠绕住朱蕴,在黑雾中翻涌。
“非有非无,非常非断,解。”她念动咒语,阵法运转,尖锐的啸声响起,又如流矢一样远去。
朱蕴身上的黑气像一层皮,被飞蛾剥了下来,露出一具再寻常不过的肉体凡胎。
萧凌之随即落地,伏在地上剧烈咳嗽,文毓过去扶他。“大人 !”
朱蕴被官兵包围,发髻被打落,满眼惊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户籍卷宗早在调离溧阳的时候就改过,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真正的生辰!”
“我知道你做过什么,但说到底行差踏错的人是我自己,更不是打着为了谁的名义,怪不了任何人”,萧凌之站起来,嘴角抬起一丝嘲讽的轻笑,好似变了一个人。
“朱晟铭,你恨你父母,恨你弟弟,藏在角落里怨恨所有人,最后也变成了自己怨恨过的世道。大抵是忘了,你十六岁生辰第一次登上天长山云顶,是我陪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