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沈鸦都不知道为什么沈兴业有那么多的电话给她打,她甚至都想不起来他具体都说了些什么,无非是一些苛责,一些抱怨,对李兰君的抱怨,对欺骗他那些人的抱怨以及对她的抱怨。
他埋怨她花钱不知道节制,沈鸦很想反驳他,知不知道三天不吃饭只能喝水缓解饥饿是什么感觉。
沈鸦的生活费每次只有二百,二百一周,但沈鸦不敢花完就给沈兴业伸手要,因为必定会惹来他的谩骂和训斥,于是她会再等上三天。
有时候实在饿的受不了她会给李兰君打电话,李兰君当然是舍不得她受苦的,但她一个月工资一千八,还要负担家里的开销,于是也给她转二百,然后絮絮叨叨的讲她要知道节省,要知道沈兴业不容易,继而提起她在沈兴业跟前受的委屈,讲起她的不容易。
是的,大家都不容易,好像她活着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其实物质上的苦并不算什么,真正令沈鸦疯狂的是来自精神上无穷无尽的压榨。
好像大家所有的苦难都是她造成的,她很想告诉他们: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没有办法。
偏偏她说不出口。
于是她开始失眠,开始控制不住的流泪,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如此面目可憎,开始痛恨她自己。
她觉得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是假的。
说爱她的人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她,上一秒还面目和蔼的亲人下一刻就能化作青面獠牙的凶兽,他们一点一点的啃噬着她的皮肉,嚼碎了她的骨血,想要将她也变成同他们一样的兽。
她觉得自己在椅子上坐了很久,久到她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手边是水杯,她猛然抓住,希望能够遏制住身体的抖动。
但没有任何作用,她的面色浮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双眸中戾气悄然浮现。
水杯倏然在地面炸裂,她像是发现什么令人上瘾的东西一样,随手拿过了身边所有拿得到的东西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每一次物品的碎裂都伴随着她压抑的吼叫。
屋里碎片四溅,奥特曼惊叫一声从地上窜起钻进了床底下。
她无法控制,也无法停止,一直到精疲力竭。
地上一片狼藉,沈鸦面无表情的环腿坐在地上,很长时间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但即便如此她的内心也得不到任何的平静,痛苦像无头的囚兽乱撞。
眼泪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奥特曼从床底下探头看过来,它眼神中的试探很明显,似乎在确认她的破坏性。
很久后见她埋头不动才放下戒心凑了过来,它舔了舔她的手掌,轻轻叫了一声,没有等来沈鸦的回应,它毫不气馁,冲着她叫个不停,直到沈鸦把脸从臂弯抬起来看向它,它才停止,静静地看着她。
沈鸦把它从地上抱起来,哑着声音:“对不起,吓到你了。”
小猫叫了一声,舔了舔她脸上的泪滴。
很讽刺,沈鸦在人身上求而不得的东西,却轻易在一只猫身上得到。
天渐渐暗了。
沈鸦听到李兰君回来的声音,动了动麻痹的腿,继续在地上坐着,小猫趴在她身边时不时蹭蹭她。
一切都很安静,沈鸦也很安静,她不想再和李兰君争执了,她想她去就去吧,左右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又不是她,怎么能要求她和自己一样痛恨那一家人呢,毕竟那家人里有她的朋友,虽然她是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