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所有人都散去,已经是十点了。
沈鸦终于得了清净,想睡个回笼觉,但看到一地瓜果纸壳,又不得不认命的开始收拾。
老爷子迷信大年初一不能扫地,不然会把一年的好运扫地出门。沈鸦对于这些老规矩向来保持虽嗤之以鼻,但尊重祝福的态度,除了大年初一不能扫地。
她把地上的垃圾收拾起来凑老爷子不注意提着垃圾袋扔了出去,回来时刚好撞到了□□女士。
看她出去,□□女士怀疑:“你干嘛去了?”
“出去走走。”
□□女士显然是随口一问,很快便把这一茬揭了过去:“我有个事儿和你商量一下。”
作为和□□女士生活了小二十年的亲女儿,沈鸦自认为对方抬屁股自己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但她仍旧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事儿?”
“你刘姨给你介绍了个男孩,今年26,国企工作,前途无量,你要不要见见?”
“你问我啊?”
“嗯,看你意思。”
“不见。”
沈鸦的话说完不出她所料,□□女士动了动嘴唇:“沈鸦,这男孩条件挺不错,有车有房,嫁过去也不用一起还房贷,工作也稳定,你见一见,不喜欢就不联系,我们又不逼你。”
沈鸦沉默了一会儿:“妈,我还没毕业。”
“那怎么了,你已经21了,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快出生了,况且你现在休学在家,能凑这一年结个婚也挺好。”
“我下午要去县里,和沈佳他们约好了。”
“那刚好你下午直接和人在县上见一面。”
沈鸦泄了口气:“好,知道了。”
见她要回屋,□□拉住了她,指了指她大衣里的裙子:“把你裙子换了,给人留个好印象。”
“嗯。”
沈鸦一开始不大明白,□□女士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把她嫁出去。
但后来她想明白了,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她多少也是有点快点把她推销出去,换点钱来填家里的债的想法吧。
“叮咚——叮咚——”
收到相亲对象的微信信息的时候,沈鸦正坐在去往县里的车上。
沈贞坐在副驾驶位,和开车的沈荷聊得热火朝天,坐在沈鸦身边的沈佳一边专心的回信息,一边心不在焉的应和两声。
沈鸦半死不活的杵在车窗边,感受风刮在脸上,钻进脑壳里带来的片刻清醒。
“沈鸦,你去考个驾驶证吧,开车不晕车,信我。”路口红灯亮起来,沈荷停车说。
“不考。”
“为啥?”
“懒得出门,人太多,挤,我没耐心,怕和人打起来。”
......
天已经不早了,暮色四合,能看清路旁树木和农田的形状。
人少,寥落。
这是近些年来村子里的常态,即便是新年也一样,甚至就连县上,这次回来,沈鸦也很清楚的感受到人越来越稀少。
环境一空旷,便很容易让人的心底产生类似于寂寥落寞的一干情绪,宋听南便不止一次和她长吁短叹:我记得以前过个节,街上都是人,现在走十步才能看见一个人。
当然这是宋听南的夸张修辞,但也足见当地人才流失实在严重。
但沈鸦实在落寞不起来,或者说没法再落寞了。
早在很久之前,沈鸦便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体中的活力已经消失殆尽。
沈鸦回信息的时候,车子刚刚进城。
相亲对象的信息很简短:你好,沈鸦,我们在哪里见面?
沈鸦:超音浪,知道吗?
对方:ktv?
沈鸦能够感受到对方看到超音浪三个字之后的迟疑。
沈鸦:嗯。
对方:我现在过去。
沈鸦:好。
超音浪开在县上一条仿宋街里面,这一块儿是县上闻名的娱乐街,前后也就不到一千米,但ktv,娱乐会所就有七八家,隔着不到两百米的距离还有一座香火不咋地的文庙。
白天来这里的人其实并不多,因此如果白日路过便觉得此处冷清,但是一旦夜幕拉下来,灯红酒绿的本相便显露出来了。
从这里路过都能听到ktv里面的鬼哭狼嚎,就连文庙前门也都被成群成群的车堵得严丝合缝。
县城的KTV冬天的营业时间正常是在下午五点半到凌晨三点,平时客人大都是在六点之后到的,但大年初一,当地的人都认为这天就是一年中用来玩乐的,基本五点左右吃完晚饭就出去找乐子了。
所以沈鸦她们到的时候可以看到仿宋街上已经停了不少车。
沈荷找停车位就用了十几分钟。
沈兴奇比她们四个先到一会儿,知道她们马上就到,就在外面等她们。
包厢里人已经齐了,二十多号人,再加上她们四个,满打满算也就六位女同胞。
在这些人中,沈鸦大都脸熟,除了极个别的几个,基本上都没法对号入座。
但她对这些人不熟,他们对她却很熟。
沈村不大,整个村满打满算也就七八百人,多亏村口大妈,屁大点事儿在村子里都能传的到处都是。
老爷子兄弟六七个,在沈村算得上人丁兴旺的大户人家,更是话题的中心风暴圈,如今她家负债累累,大家也是谈的更起劲。
沈鸦小时候,听话,漂亮,乖巧,简直是人见人爱,可以说是村上同龄人妈妈口□□同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但这些都是在高三之前。
用沈鸦的话来说,她这是迟来的叛逆期,一直从高三到现在也没怎么消停过。
在沈村人看来,沈鸦做的很多事情都称得上是离经叛道。
比如陪酒,休学,早恋。
总之,沈村没有人没听过沈鸦一两件光荣事迹。
他们怎么看她,沈鸦不知道,但面上都是和颜悦色的。
“沈鸦,坐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