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这种话之前,你还是先从里面上来吧。”
我费劲的抬头看他,忽然有些泄气,“你说的对。”
因为那个有操纵土壤能力的中年男子被芥川龙之介杀掉了,蜘蛛之丝很容易就能抓住土壤,我从满是地下水的坑洞里爬了上去,身心俱疲地盘腿坐在地上。
发丝不太舒服的粘在我的脸上,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狼狈不堪。不过和小狗不同的是,我不能像它那样畅快地甩干自己身上的水珠,如果我那样做了,等着我的只会是依旧湿淋淋的头发和衣服,还有一个晕乎乎的脑袋。
天空是茫茫的浅灰色,像垃圾场里地上灰色的麻布口袋,云很少,也看不见太阳。因为那个中年男人放肆的行动,四周几十米的空间里都充斥着灰扑扑的泥土,像被一只巨牛翻过一样。
“我们接下来还要去垃圾场吗?”
这是我们今天原本的计划,但是中途就被那群人打断了。虽然我现在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但是无论哪个要求,都不可能实现,并且,天气越来越冷了,如果我们不出去找食物的话,就要挨饿。
我们的小基地里,总共也就剩下一块面包了。
“去。”
芥川龙之介把我拉起来,然后一个人先往垃圾场走去。
在他的后面,银拉着浑身湿透的我,有些紧张地看着我。
我突然感觉鼻子发酸,立刻背过身去,打了个喷嚏。冷空气进入鼻腔实在不舒服,湿哒哒的衣服黏在皮肤上也很糟糕。我试图用力把水挤出去,然而涤纶材质的衣服完全拧不出水,但却是湿透了的,就像我的心情。
“惠惠,你生哥哥的气了吗?”
芥川银紧紧捏着我的袖子,凑过来悄悄地询问我。虽然我感觉另一位芥川君肯定是听到了的。他的视力和听力都好得很。
“没有啊。”我的心情确实不是很好,但是不是因为芥川龙之介。谁能做到路上遭遇绑架犯还有好心情,那得是有多大的心脏才行,我是肯定做不到的。不过即使这样也不太应该影响小银,“小银为什么那么觉得呢?”
芥川银指着我的眼下严肃地说,“惠惠的表情。”
表情?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是什么表情呢?我知道自己没有剧烈的表情变化,但是没有镜子我也无法判断自己的细微表情是怎么样的,都说小孩子是最敏感的,难道银察觉到了吗?
“眼睛,不笑了,而且眼睛下面有黑黑的东西。”银郑重其事地对我说。
“啊,这个啊。”我失笑了,银的词汇还不够啊,“这个不是表情哦,只是黑眼圈,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而已。”
“昨天有危险吗?”芥川银用那双懵懂的双眼看着我,她还是个只要安全就能倒头就睡的小孩子,何况警惕这件事有她哥哥为她承担大部分。
“没有哦。”
我怜爱地摸摸银毛茸茸的发顶。
银还是小孩子呢,完全不理解有些人的睡眠并不是躺下就能做到的,环境是安全的,心理上却不一定,又或许是潜意识里在抗拒睡眠这件事情,直到耗尽睡眠的时间。也难怪有人说活着就是一场漫长的失眠。
不管怎么样,希望她不要理解这种东西,长大了之后也能迅速地熟睡。
“银不用担心,我还没有生过大家里面任何一个人的气呢。”
……
“那个、”
“喂”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同一个错误,在不合适的地方放空自己,以至于芥川龙之介叫了我好几声才反应过来,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叫我。
“我说,芥川君,你没记住我的名字吗?我既不姓‘那’,也不姓‘喂’,刚才我就完全没有发现你是在叫我。”
“南宫惠,【Minamiya Kei】。”我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说。
“好了,我是要告诉你,今天我们是进不去了。”
他捂着嘴轻轻咳嗽两下,没给我明确的回应,手指着远处的地方。
“为什么?”我疑惑地向那边看去。
那正是贫民街垃圾场的地方,大约一个小广场大小,各色的塑料袋在空中乱飞,泥沙浆制成的块状物到处都是。附近有两辆大型的卡车,还有四五辆小型的人力木板车。这个数量,我也能知道了,里面的活动范围已经被大人瓜分得差不多了。
附近的地头蛇不会让我们进去,而里面的大人们也会合力将我们赶出来。
今天又是要饿着肚子睡觉的一天。
我想要深呼吸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只是察觉有一片黏糊糊的异物黏在喉咙处,只好用力清了清嗓子,效果不是很大,那东西异常顽强地黏在喉咙附近。
“回去吧”,我哑着嗓子说。
芥川龙之介突然走到我面前,用极其认真的目光直勾勾地凝视了我很久,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的眼神让我心里发毛。
是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吗?但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芥川龙之介的眼神原本就容易显得凶狠,尤其是靠近他的身边时,尽管这次是他自己靠近的,但过分的专注还是太具有攻击性。
“我怎么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心中充满疑惑和尴尬,离得有点太近了,好不习惯。
“你好像很难受。”他半晌才说出那么一句,没有后续。
要是世界上有情绪理解考试,芥川君恐怕是连考场都进不去的那一批人,因为他甚至连准考证都没有带。
如果不是已经和芥川龙之介相处了几个月,我简直要怀疑他是在明知故问,“那里的地下水太多了,我浑身都湿了,怎么可能不难受。”
“哦。”他这样应了一声,然后抬起袖子就来擦我的额头,那里还是被我头发上滴下的水弄得湿漉漉的,像有一场微型雨落在那个区域。
“不不不,不用这样。”我连忙后退,躲开他继续动作的手腕。
“你不是说湿的难受吗?”
“那样也不用,一个人穿湿衣服就够了,芥川君你可千万不要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