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电话里约定的时间,她左看右看却都没有找到昨天的军人,直到一个穿着纯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的寸头男人走到她面前站定,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满脸干净笑容的人就是昨天的军人。怎么军装一脱就认不出来了!安婕觉得很难为情,不过也不怪自己,这个人穿上便装,活力阳光,笑容灿烂,清明俊朗,完全跟昨天的人对不上号。她很诚实地说:“对不起,你穿便装我没认出来。”然后伸手递给他纸杯蛋糕,“这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尝尝。”军人秉持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宗旨坚决不要,推来挡去,安婕欲哭无泪,“你就当这是我新店开业的试吃活动,吃完要给意见反馈的,不是免费的!”好歹终于是收下了,并承诺一定会给反馈意见。安婕心里发笑,这个军人有点可爱。
取车手续很简单,就是一周以后还得去一次保险公司里办理理赔签个字。安婕拿着车钥匙,对军人说:“现在是晚饭时间,我请你吃饭吧!算是赔礼,还有,感谢你昨天帮我,要不然就我昨天的状态,估计除了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第一次撞车,没什么经验。
“不用客气,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又来了,安婕皱皱眉,拿食指扣了扣额头,想感谢一下真难。
“我真心想请你吃个饭,为撞车赔礼,还有感谢你,给个面子好不好?不然没法军民一家亲了。”安婕望向他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清澈见底,眼神却透着坚毅,可能是职业使然吧。
军人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整齐的一排牙齿,眼睛弯下来,整个人都柔和起来,“那好。”
安婕带军人去了和水哥常常吃饭的饭店,边推门边解释:“你别看这里环境看起来一般,菜的味道绝对是非常好的,这里是我的‘老地方’。”
军人顶着干净的笑容回:“我对环境没有要求。”
坐定以后,点完菜,因为互相都不熟悉,两个人都没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各自端着杯子喝水,安婕看着军人挺着背坐的很直,想到他走路时候也是挺拔的,不免让人觉得一身正气。
军人忽然靠近桌子,两只手肘撑在桌沿,目光柔和地看向安婕,轻声唤她:“安婕。”
“嗯?”安婕一愣。
“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自我介绍?”
怎么这么正式,搞得好像相亲一样,她把捧着的杯子放回桌面上,也靠近了一点,然后说:“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一直忘了问你。”
军人笑了,露出一排白牙,好像并不介意,直接说:“我叫斯图南。”
“你复姓啊?司徒?”
“哦,不是,我姓斯,斯大林的斯。”
“不好意思啊!”安婕一边道歉一边拿出手机,开始修改存在手机里的备注名字,手机就平放在桌面,隔着窄窄的餐桌,斯图南只扫了一眼屏幕,便瞪大了眼睛,因为安婕正在删除的备注名字是——我追尾的人,他旋即低头笑起来,我不配拥有姓名的吗?
安婕输完“斯”,又抬头问:“图南是哪两个字啊?”斯图南伸手在半空中摊开掌心,示意她拿过手机,“我帮你输。”然后接过手机一边打字一边说:“是我妈给我取的名字,她喜欢《逍遥游》。”
安婕使劲想着《逍遥游》是哪首词,无数古诗词句在脑子里飞转,也没有联想到跟图南有关系的,但是她又不想继续深问,就装作知道的样子点点头。
吃完饭,安婕去结账,却发现已经被斯图南结过了,她郁闷极了,想赔礼道歉怎么这么难!这又添上了一顿饭!怎么还?她幽幽地看向斯图南。
斯图南看着表情郁闷的安婕,眼含笑意,“不太习惯女孩子请客,下次你再请我好不好?”
下次?也对,过几天还得办理赔,还得见一次,那就去高档一点的饭店吧,不过眼前眉眼含笑的男人一句“好不好”,好温柔,也气不起来了。
“你推荐的菜很好,今晚吃得很饱,要不要溜溜食?”
安婕摸摸圆润的肚子,吃这么多等下也不好跑步了,走走也好,“要不要去江边栈道?还能吹吹江风。”
“好。”
两个人走在栈道上,江风一阵阵地吹过来,温热的空气夹杂着一丝清凉,很舒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安婕突然想起上次下雪跟江清冬走在这里,自己满心的欢喜和娇羞。
前面的平台上,又有人在放孔明灯。安婕停下脚步,抬脚踩上江堤围栏,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胳膊,她回头顺着胳膊看见斯图南的脸上有些紧张,便笑笑说:“我就是想看看清楚,这些孔明灯到底飞到哪里去了。”
“江里或者江外什么地方。”
“这么不浪漫吗?”
“浪漫的话,也可以是心里或者心外。”
安婕听了斯图南的回答,扭头看身边站着的人,眉毛很浓密,有着好看的双眼皮,眼珠乌黑,眼神却清亮,此刻正仰头看着一个刚刚飞起来的橘色孔明灯。
也许发觉被注视,斯图南回过头,碰上安婕的视线,笑了,眼睛弯下来,笑容干净,眼神也干净,恩,就是干净,安婕找不到别的形容词,就总觉得这个人从头到脚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她跳下围栏,“已经走很久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