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凑地近,她分明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自己的几分碎影,盛在那一汪荡漾的泉水里,泛着清亮的光。
“你...”叶浮灯骇然,立马退后,不自然地把头别过去,“我知道了,你不用离我这么近。”
她掩去眸中的暗光,福了福身,“大人若没事,臣女就先告退了。”
比起跟他纠缠,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管怎么样,王允今天必须死。
“诶,等等。”大殿上喝地酩酊大醉的施帷忽然出声,他阔脸方腮,此时一抹红在他黝黑的脸颊处浮现,显地有些可笑。
他整个人都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细而长的眼睛挑起,透着几分深不可测,“这女子好眼生啊。”
“来福?前几日日你挑的人中有她吗?”
名叫来福的侍从面色一变,眯了眯眼,如实道,“大人,我看不清。”
施帷暴怒,“那走近点看啊。”
施帷为人处世都十分小心谨慎,每每设宴,都会让人挑些身家干净,懂分寸的人前来服侍,就连宴会上那些舞姬,身份也都经过层层核实,生怕有刺客潜入。
来福的心里在打鼓,他走地慢,一步步像是走在任人宰割的砧板上,无力又煎熬。
若真是什么刺客,那便是他这个大总管的失职,他只怕是免不了要提头来见。
“腿脚这么不利索了?”那视线俯视下来,像是一条能不断束缚缠绕的绳子,让人喘不过气。
其他的官员看到此情此景都停了手上的动作,方才他们只当是官员间的私人恩怨,不予置评。如今看施帷这个表情,恐事态不妙,又不敢窃窃私语。他们盯着来福的脚步,心里也不免紧张起来。
大殿里安静地仿佛空气凝滞,甚至于连外头落叶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烛火在案上跃动,火光照见她冷白的侧脸,她微微抬眼,双眼皮褶皱深而漂亮,只是那一双眼睛,似是暗流,干净却又无情。
来福还想细看,却被一道身形挡住。
江迹尘横亘在两人中间,斜睨着他,神情寡淡。
来福虽不知道江迹尘是什么意思,但两边都不敢得罪,好在已经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特别是那双眼睛。
他两鬓已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也没想太多,登时才松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洪亮,“回大人,这是郡守府家的家眷,当日我来府中打点时,曾见过这丫头。”
“府中家眷?”施帷摸着下巴的胡茬,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会来宴席?”
“是家中长辈让小女来送醒酒药的......怕各位大人吃醉了酒...”叶浮灯敛下神色,支支吾吾,“若是打扰了大人的雅兴,请恕罪......”
“没有打扰,没有打扰。”林淮脸色贪婪,自认为此时有施帷撑腰,又突然来了兴致,“不知道郡守府可否割爱......”
施帷早已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刚想答应,蓦然被一道清冽的男声打断。
“既是要郡守府割爱。”江迹尘筋骨漂亮的手把玩着剑穗子,眉眼隽秀而凌厉,他的略微眼睛一弯,“那也得主人公同意才行。”
“对吧?”他转过头,看向在他身后一丈处的少女,眼波流转。
叶浮灯几乎呆住了,她不明白为何这个江迹尘江都督要如此帮她。
叶浮灯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她旋转手腕,细而小的银针陡然刺破空气,深深地嵌入林淮的皮肤。
接下来,这根银针会随着血液流动在他身体每一个部位游走,不出七日,他便会暴毙而亡,到时断然连医官也无法诊断。
这针尖上淬了剧毒,名叫若柳清风,发作时外体如身在柳枝依依,清风拂面,烟波浩渺的江南,飘飘然然。而在内部的五脏六腑中,犹如被火焚烧,痛不欲生。
无色无味,但也无解。
而她体内也有这样的毒,一种是无解的若柳清风,另一种是业火浮屠,只是刚好的,两者原本水火不容,却又形成均势,在她体内安然村在,若是哪天这种平衡被打破,她的下场,应该会比林淮更惨。
幼时,她随父母去岭南游玩,遇一老道士,他说她命中带煞,克人克己,定是活不过二八之年,她爹娘对此嗤之以鼻,权当是那老道士戏耍,骗他人钱财的。
可后来没想到居然又一一应验。
从岭南回来以后,她高烧不退,口吐鲜血。爹娘见她日渐消瘦,心急如焚,带着她辗转多地,却始终找不到病因,最终在幽州碰到一瞎眼的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摇摇头,“这种毒我也只在医书上见过,要解,唯有以毒攻毒。”
这便是业火浮屠。
之后没多久,叶府被人屠尽,而她因老管家舍命相救,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机缘巧合之下被鸣玉楼带走,种上了若柳清风,成了在暗夜里最见不得人的刀,避不得,也割不断。
她父亲叶原州衷心为国,铁骨铮铮,是为开国大将军,而后中年隐居,清廉节俭,仍是落地如此下场。
而她蛰伏十余年,至今也没查出害叶家满门的凶手。
叶浮灯从回忆种剥离出来,藏在江迹尘身后的那一双眸子越发阴冷。
林淮陡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臂上一阵瘙痒刺痛,他抬起被肉粒堆积的眼皮,只觉视野愈发模糊,他平白无故地伸手去抓,嘴里喃喃道,“这凛雪冬日,难道还有蚊子不成。”
施帷默默给林淮一记眼刀,“此事就到此为止,我看林大人是喝多了,来人,扶他回房。”
宴席不欢而散。
郡守府的花园内,树影成荫 ,假石嶂峦叠影,背着昏暗的月光,形成了天然的屏障。错落有致的岩石之间,凿了一条小溪,溪水从石逢中缓缓淌过。
叶浮灯与江迹尘隔着条小溪而立,这流水是从郡守府内的温泉里引来的,沿岸都升起热腾腾的白雾。
叶府灯靠在冰凉坚硬的石壁上,隔着热雾,她看不清江迹尘的表情,也不明白他在宴席后把自己叫到这里做什么。
是试探?还是说他早已发现了她都身份?
不过,刚才在宴席上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