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事的那刻,他尚未离席,有亲眼目睹。
这么多年来,秋子琛觉得自己太傻,才会毫不怀疑地相信,当年他的好父亲给他的解释,说当年他母亲是因为连夜拍戏身体过度疲劳的状态下又喝了不少酒,导致心源性猝死!
他的好父亲,还一口咬定,当年医生给的结论也是如此。
子信父,这一信,就信了整整十五年。
直到去年,还在国外时,秋子琛无意间在外网刷到一篇报道。
下面有一海外粉丝留言一大段:“听坊间有传闻,花熳当年的离奇死亡应该另有隐情,可能并不是当时对外宣布“猝死”那么简单!这其中,可能涉及到彼时那个娱乐圈的名与利,甚至一些隐形的圈内大佬。可惜,事情过去太久,想重新调查怕是极其困难,取证就不现实……多希望花熳的家人,能引起重视,找出真相,给天上的花熳一个交代。”
这段留言,一字不落,在秋子琛心中来回荡了无数遍。
信秋霆钧的十五年,他其实并未百分百地信。
他的心底,一直盘踞着一个微弱的声音,时不时迸出来朝他叫嚣,让他不要太信这个为人父的男人,让他勇敢些去找找当年的真相,如果心有不甘的话。
心是不甘,也有质疑,并非一朝一夕,而是伴随着他整个成长过程。
从十岁到二十六岁,秋子琛没有一日不渴望,能回到十岁生日的那一天!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亲自把妈妈叫回家,把她留在身边,让她去不成第二天那个可怕的饭局。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成功把她从死神手里抢下。
那样的话,他不至于十岁就成了一个没妈的孩子。
他想和其他小孩一样,是一个有妈疼的宝,而不是一根没妈疼的草。
秋霆钧的手段,秋子琛小的时候没那么门儿清,直到长大进入娱乐圈,才彻彻底底明白,他失去母亲的那几年,他的好父亲,用大把大把的钱,把当时还不够发达与便捷的网络与媒体,堵住了一个口。
一个,悠悠众口。
这个口,是基数没如今这般庞大的网友,对花熳意外死亡的各种质疑!
同时,这个行事素来武断□□的男人,三令五申秋家上下所有人都不许提“花熳”的事,若被发现谁在他这个小少爷面前讨论相关,哪怕几个字,他也决不轻饶!
所以,他的确是足够的傻,过分的傻,才会被这样“蒙”在一个相对封闭的消音环境下,一人挣扎于心中那份质疑,久久不息。
所以,是念念不忘,有了回响。
才会让孤身在外的他,于某一日,忽然看到那个网友的那条长评。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他,早已是独立自主的一个成年人,成年男人。
所以,他必须找到一个真相。
他不能允许自己再傻里傻气地接受一个没那么真实与清晰的“版本”,关于母亲意外离世的真相,不是谁费尽心机糊弄就能擦除磨灭的。
他,必须找到那个真相。
如果可以,秋子琛希望明年今日,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到花熳墓前,给她一个交代。
做人,不能糊里糊涂地生。
同样,也不能糊里糊涂地死。
秋子琛,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死得不明不白。
也不能允许自己没心没肺地糊涂过着。
生的人,死的人,都需要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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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压着沉沉心事,一身黑色薄丝绒长睡衣的秋子琛踱步到落地窗前。
望着外面静静一片,心中的纷乱更显喧嚣。
快十二点了。
终究担心老太太。
思忖再三,他决定悄悄过去,瞧瞧她。
要是已经睡下,他就直接回来。
要是还没睡下,也不进去打扰了,就在屋外待一会再撤。
老太太,是花家所有人里,最熟悉他母亲的。
毕竟,从她出生,到溘然离世,老太太,几乎都陪着伴着,亦或等着她回家。
要说心中难过,老人家不会比他少。
秋子琛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像老太太已是耄耋之年的人,走过人生大半段,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每年绕不开一个忌日,她心中是如何思念一个故去的孩子。
那个她疼了大半辈子的小女孩,往后都不能给她送终,该多伤。
秋子琛视老太太为亲奶奶,可他毕竟不能完全替代母亲在她心中的分量和地位,所以,即便用心陪在老太太身边,还是无法百分百弥补她心中的有些遗憾。
这个问题,秋子琛自知即便面对,也是无法解决,除了平添遗憾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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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老太太那楼的院子外,满腹心事的秋子琛无意一个转头,瞧见屋内那个正使劲踢沙袋的瘦削身影,顿时目瞪口呆,楞在原地。
他并非有意偷看。
是窗开着,窗帘也没拉上。
好在快速出腿踢一排沙袋的女孩,穿了一身黑色运动套装,而不是什么暴露的睡衣。
想是这种“极其剧烈”的运动,让人产热,所以她才会开了窗,换点新鲜的空气。
秋子琛开始相信,屋内这个对着一排沙袋练踢腿的明晓寒,或许的确有点散打的能力。
此时此刻她这凶狠的模样、敏捷的身手,不仅与她那张无辜感十足的娃娃脸不符,和她那小身板,也对不上!
话说回来,这女孩,到底是华京体育学院毕业的。
而且,上大学时,她还是“短腿”的粉丝,把这腿不够长的男人当偶像一样崇拜……想到这点,秋子琛心中的滋味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这是一个长相极其无辜且性别为女的贴身保镖,会散打,且沉得住气,把她放在老太太身边,容她在这个家,会不会冒险了些?
她会不会在骗取了老太太的完全信任后,伤害老太太?
秋子琛不怕身边人对他出招,但他怕有人对他在乎的人的安全——构成威胁。
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