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嬷嬷见去叫世子,心中大慌。
她竭力保持着镇定,拭泪道:“不是老奴的东西!夫人明察,便是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僭越地说一句,老奴与夫人甚是投缘,前日跟夫人谈论绣艺,相谈甚欢,老奴心里敬爱夫人都来不及,怎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害夫人?望夫人千万明察啊!”
聂兰台眼中含泪,身子簌簌颤抖,显然痛怒至极。
“可是,这东西是从你包袱里掉出来的……我也不明白,前日你我主仆二人谈论绣艺是何等融洽,怎么一转眼你就要这样咒我……”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杨嬷嬷越听越不对劲,先前还只说在地上捡到了这个人偶,现在怎么就变成从她包袱里掉出来的了?
她隐隐察觉到中了计,只是一下子想不明白,谁会给她下这种圈套,目的何在?自己近来得罪了谁?
但没工夫让她细想,萧淳誉来了。
“世子……”聂兰台一见他就哭出了声,“世子可要给我做主!我嫁来侯府日子虽短,可我自问敬上礼下、宽厚仁爱,竟不知得罪了谁,惹来这样的毒咒!”
萧淳誉道:“你先别哭。”
虽是干巴巴的四个字,但也是安慰了。
聂兰台不得不再次感叹暗叹,前世自己就是吃亏在执拗强硬,绝不示弱,总觉得自己有理,便咄咄逼人,凡事都要压别人一头,结果弄得墙倒众人推,始终也没人给她一个同情的眼光。
早学会这样啼哭扮弱,可能前世结局就会不一样吧。
她从绿鸭手里接过人偶,递给萧淳誉,用帕子捂着脸低声啜泣:“世子请看,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绿鸭把刚才那番话又对萧淳誉说了一遍,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萧淳誉随意把人偶翻看了一下,心中厌恶,厉声道:“来人,把杨嬷嬷拉走,即刻撵出府去!”
杨嬷嬷听得他这般草菅人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哭道:“世子,世子!您问都不问一句,就定了老奴的罪?世上没有这样的理!老奴是清白的,是有人陷害老奴,世子要明察啊!若是侯爷在家……”
萧淳誉冷冷道:“若是我爹在家,你怕是早就被打死了!”
他脸色阴沉,眼神狠戾,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透着冷酷,把杨嬷嬷看得心惊胆战,辩解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聂兰台也为他这简单粗暴的决定吃了一惊。
原本以为还要大力唱一出苦情戏才能说动他撵走杨嬷嬷,谁知他一句废话也没有,问都不问一下就直接撵人,早早准备好的一大堆台词和眼泪都没了用场。
眼看两个长随匆匆跑过来把杨嬷嬷拖下去,聂兰台还有一点不放心,假意道:“世子,要不要再查一下……”
萧淳誉道:“查什么?这种恶毒的刁奴还留着过年?”
自从上次他查出是杨嬷嬷把许清玦的画像放在他婚床上,就想着要把这卖主的奴才赶出去了。
他斩不断自己与萧氏的关系,斩断她一只爪牙也是好的,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好由头,不撵杨嬷嬷更待何时?
人偶是不是她做的,是不是从她包袱里掉出来的,又有什么关系?
他把人偶摔给聂兰台,不耐道:“以后多长个心眼,留心点,别什么时候被人吃了拉了都不知道!”
言语是粗俗了点,关切之意却是不假。聂兰台心里有一点点暖意,低头垂眸,细声细气道:“世子教诲,妾身谨记于心!”
萧淳誉看到她这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就来气,哼了一声,大步走了。
事情超乎意料的顺利,蕙茝院主仆五人无不暗暗叫好,晚饭时特地加了一小瓶梅子酒庆功。
入睡前,聂兰台亲手把那个人偶扔进炭盆点燃了,就像她亲手扎人偶时一样,仔细而狠厉,一点错漏都不出。
这种手段简单低级,但胜在有效。
能断掉萧氏一只爪牙,扎个人偶诅咒自己几句,又有什么关系?
聂兰台发落杨嬷嬷的事传到西院,西院一个在萧元雅身边当差的丫头是杨嬷嬷的内侄女,这丫头当即向自家小姐哭哭啼啼,央求小姐去替她姑母求情。
萧元雅很是气不忿,急忙跑去仙寿堂问童氏:“祖母,聂氏又发狂呢,您不去管管她?”
童氏道:“随她去罢,我们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萧元雅不服气:“她才嫁过来几天,就这样拿府里用老了的人作威作福,真是张狂得没边了,现在要是不管,改天她欺到西院来怎么办?”
童氏拉过孙女的手,曼声道:“让她作,总有作死自己的一天!我们现在是丁点儿也莫要与她沾上干系,她是疯狗乱咬人的,脸厚心硬,毫无廉耻,有什么事,闹出去她也不怕。咱们不同,咱们要去清泉寺陪太后呢,若是去沾了聂氏的边,回头她出去乱传,损了咱们的名声,反而坏事。”
萧元雅低下头,神情犹自愤愤:“孙女就是看不过眼,聂氏这做派是完全不把您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孙女替祖母不忿!”
童氏轻笑一声,语声不无泛酸:“谁让她是萧侯爷的亲儿媳妇呢?小不忍则乱大谋,雅儿,我常常和你说,那萧世光跟我们不亲,他面子上做些热闹功夫,好像是对你爹大力帮扶了,实则根本不痛不痒,他巴不得你爹立不起来,巴不得二房立不起来!祖母和你娘这次用手段逼他,他才替咱们谋了个亲近太后的机会,咱们自己要把握好!”
她说着长长叹息一声,“你爹想回京,指望萧世光替他走动关系,是不成的,这事还得靠咱们自己。你要好好把握这次在太后跟前露脸的机会,若能讨得贵人欢心,随便给你指一桩婚事,也是咱们打灯笼寻不着的,届时你有贵婿依傍,帮着你爹走走门路,岂有不通的?所以现在无论什么事,咱们都得忍着!”
萧元雅羞红了脸,低声道:“祖母教诲得是,是孙女狭隘了。”
堂姐萧淳庆嫁到了富贵滔天的盛国公府,萧元雅自忖品貌不输于这个堂姐,暗中发愿要比堂姐嫁得更体面,如今既有机会伴随太后左右,哪里有不珍惜的,日思夜盼,就等着过完年去清泉寺。
也是天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