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对盘子里的菜动了心思。
老爷子十分懂孟晚晚,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在小孩的碗里,难得露出几分柔情:“开饭。”
似是看出她有几分不自然,孟颖也夹一筷子菜给黎烟,笑问:“黎烟,从刚刚开始我就想问,你用的什么牌子护发产品,发质这么好?”
黎烟吃了口青菜,答:“海飞丝。”
孟颖大呼没有天理,自己各种名贵的护发素、精油往头上抹,头发仍是细软塌还一把把掉。
老爷子看不得孙女成天咋咋呼呼的样子,白了孟颖一眼:“大呼小叫什么?少熬几个夜比什么都有用。”
孟颖瞥了眼孟斯奕茂密的头发,问:“大哥,你晚上一般几点睡。”
“两三点吧。”
孟颖:……
基因真是个玄乎的东西。
拜孟颖所赐,一顿饭吃的还算轻松。
饭后,小陈帮黎烟把行李搬上了二楼,木质的楼梯上铺了层厚厚的地毯,即便是高跟鞋走在上面大概也寂静无声。
黎烟的房间朝南,壁纸是浅淡的绿色,和落地窗外那棵香樟交相辉映。
床头悬挂了一幅油墨画,画的是清晨的雨雾,叫黎影想到宫崎骏笔下茂密的森林。
看得出来,这个房间是特地为她准备过的,因为床头柜上还放着仇英的《桃花源图》,《翘色斑斓中国画二十一种中型鸟的画法》,限量的《山海图》,齐白石的《草间偷活》等等。
从新手入门,到进阶难度一应俱全。
孟斯奕这是想让她继续画画的爱好。
“怎么不进去?”孟斯奕不知何时上楼来的,倚在楼梯尽头的栏杆上,懒散地打量她。
黎烟随即走进房间,手覆在书的封面上,问:“孟叔叔,北城大学的艺术系难考吗?”
孟斯奕笑了:“你努力一点应该不算难,要是真考不上,大不了再捐一栋楼呗。”
听不出他是玩笑还是认真,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从今天开始,黎烟不能再做从前那个成天浑浑噩噩的堕落少女了。
黎烟拉开书包拉链,将一个印着“RAISEN”的白色小盒子和打火机拿出来,放在孟斯奕的掌心,算是自己“从良”的敲门砖。
孟斯奕玩味地盯着手里的东西:“铁塔猫酸奶爆珠,看来你以前确实不学好。”
黎烟脸不红心不跳:“孟叔叔,我决心浪子回头了,绝不让你再捐楼。”
少女背对着窗站,说话时的神情是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涩倔强,她的眼睛有时会让孟斯奕想起年轻的黎嫣嫣,并非因为相像,而是年轻时,她也曾这样炽热锋利。
他不知不觉出神,黎烟却不动声色。
她任由他从自己身上获取陈旧的记忆,简嫃说深情是一桩悲剧,黎烟深以为然,因为联想、象征、隐喻,都是世上最危险的东西。
窗外不知何时变了天,书柜上悬挂的风铃因风而响,孟斯奕终于回神。
“休息一下,等会带你出去。”说着他准备下楼。
黎烟叫住他。
“孟叔叔,一直没问,您这么爱我小姨,为什么当初放任她一个人回烟州呢?”
男人的肩膀有片刻的僵硬,他斟酌着该如何回答少女的提问——该怎么告诉她,爱情与婚姻的差别,该怎么让她明白,情情爱爱曾是他生命中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思虑再三,孟斯奕只据实相告:“我年轻时追逐名利,你小姨并非我的最佳选择。”
本以为她会为自己的小姨鸣不平,但是黎烟沉默片刻,只说:“孟叔叔,你现在也很年轻。”
孟斯奕再次被小姑娘逗笑。
他觉得黎烟有时像鎏金花瓶里颓靡的花,透出腐朽的美感。
他欣赏她这份能屈能伸、顾左右言他的识时务精神,因为孟斯奕很清楚,黎烟现在心里一定在骂他是寡情薄意的负心汉。
然而如她所说,碍于寄人篱下的现状,不得不有所收敛。
孟斯奕想起那日大雪中初见,她满肚子火药味质问他怎么才来的样子。
竟有些不忍,将她浮于表面的刺拔掉。
“孟叔叔,你盯着我干嘛?”
男人眉头一挑:“我在思考,该怎么让公寓阳台上那棵长歪的小树苗重回正轨。”
“连根拔起,重新施肥浇水呗。”
他似乎对于这个答案挺满意:“好主意,我再给点时间,她要还是歪着身子,我就拔了她。”
孟斯奕说“拔了它”这三个字的时候,黎烟的后颈莫名生出凉意。
她认为他不至于隐射自己,毕竟她目前为止都还算彬彬有礼,就连他在陈述辜负小姨的原因时她也只是在心里骂他,而表面上甚至恭维他“年轻”。
孟斯奕说要带她去个地方,黎烟干脆将行李往墙角一推,留着晚上再收拾。
这次是孟斯奕亲自开车,本着礼貌原则,黎烟打开了副驾的门。
临近新年,北城一片节日氛围,街道边的梧桐纷纷悬上红色小巧的灯笼。
这份喜庆却有种粉饰太平的意思,望着人潮拥挤的市中心,无端有种空寂感。
无穷尽的拥堵,驾驶位上的男人却从容地目视前方,没有丝毫的不耐。
衬衫纽扣解两粒,车载音乐播放的是一首没听过的英文歌,等红灯时,他的手指偶尔会随着旋律轻点方向盘。
黎烟并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但懒得问,她完全不介意由着他安排,反正往后漫长的日子,这个人都将是她的领路人。
宾利驶入北城大学,黎烟确实没想到,来北城的第一天就迈入了这个殿堂级的学府。
大学放假早,但是美院仍有很多学生,抵达图书馆一楼的时候,黎烟明白了这些学生滞留的原因。
学界泰斗——北城大学艺术系院长顾毓石教授今日开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