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这日一早,姜南将瓶瓶罐罐,包好的盘香,搬上她的骡车。一开坊门,直接奔赴曲江。
曲江在长安城东南,晋昌坊离得近。姜南到时,为时尚早,让她找了个不错的地儿摆摊。
背靠苍翠挺拔大树,绿荫如盖,面对着是去曲江看竞渡的必经之路。姜南还带了个小马扎,可以站在马扎上越过人海看竞渡,也可以坐下歇歇脚。
姜南庆幸自己的好运气,然后快手快脚将桌案支开,白瓷罐子码的整整齐齐,盘香用粗竹纸裹着,也有竹罐装的浮萍松塔香。将宣传木匾撑开,挥毫泼墨几个大字。
“艾浮飘香庆佳节,端午驱蚊香、膏,自用送人皆宜。”
忙活时任小娘子和那个小婢子也到了,在姜南摆摊的不远处。热粽子的水咕噜咕噜扑腾开了,煮引子的锅炉也刺刺拉拉地响,任小娘子的手里还包着面点,着实红火。
曲江边不乏有卖饮食的,大都是挑了两个箩筐,找一块地蹲着、站着叫卖。或是挎着筐篮,沿街叫卖。鲜少任小娘子这般又是锅又是灶,‘铺陈’出两张桌案的。
日头升到树荫盖住姜南的铺面,人也多起来,人潮里飘过阵阵悠扬的胡琴声,小娘子们曲裾深衣、齐腰襦裙,倩影摇曳,妩媚多姿。
买吃食的很多,买古玩风筝也不少,唯独卖膏药、熏香没见到,也就姜南独一份了,但就这独一份的生意,也没有多少人光临。
‘知音难觅’的姜南啃着任小娘子的粽子,也乐的清闲自在。两个士子模样的在吟诗,赞颂今日盛景,可惜真正的赛龙舟要等宫宴散了才开始略感慨,大唐真是人人都会吟诗作对。
每逢端午,圣人在皇宫会举办盛大宫廷宴会,官员们要互相馈赠礼物。皇帝往年看龙舟都在兴庆池、龙首池等湖泊,而今年驾临曲池,几十万百姓也跟到曲江观看竞渡,盛况空前。
眼看眼的人越来越多,宝马香车也络绎而至,不知这圣人过来会不会走这必经这路呢?
姜南给他的桌案中央摆了一件山水文玩,是用小碎石堆砌出来的假山,挖了几块苔藓粘在上面,便是山林悠悠小路绵延而上的景致。点燃浮萍松塔香,倒流的烟雾顺着小路倾泻,清新淡雅独特,如同身临漫山遍野松树与山林气息之中。
虽不能得见皇家天颜,但富贵人倒着实有一些图个“野趣儿”的,二十钱一个的松塔熏香,一罐有五个。姜南从桌案给他挑了一个竹罐递过去,又端起装着木牌的托板:“郎君挑一个吧。”
难得开了张,就破例给出第一块签子。
那郎君笑着取出一块,本是暗叹这长命缕编的精细,没想到牌子上还有字,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康健顺遂,实现所想,端午时节,倒也应景,还真有些意思。
任小娘子眼尖的小婢子早就想知道这签子上写的什么字,看见姜南这边有人抽木牌,立马过来:“郎君抽到什么?”
“是个好签。”眉眼弯成一条缝,转手招呼仆从,留了足有一贯的赏钱。
真是慧眼识金,求这样富豪顾客越多越好。
“你这买的是何物?”一个琼衫罗裙的女郎过来问。
“是驱蚊香膏,熏香,放了艾草,雄黄,香膏加了蜂蜡,不仅可以驱蚊还能提神醒脑。”
姜南忽然心至慧生:“儿给小娘子且免费试上一试。”
女郎看一眼姜南,点点头,“也好。”
姜南拿起女郎手腕,将香膏涂抹在手腕内侧,揉至皮肤吸收。
“小娘子闻闻。”
一股清新艾草香冲入鼻腔,沁入心脾。涂抹的地方触感冰凉,像是敷了冰块。女郎使劲嗅了嗅,然后决定把剩下的驱蚊膏全都包圆了。
女郎让婢子拿了两趟去马车里,姜南非常贴心的给她送了五个系着木牌的长命缕。
还没到正午,龙舟赛还没开始,姜南已经售罄一样商品。算一算,这些驱蚊膏赚了八千钱,能买两万斤大米,够吃好几年的了,超过了善和堂一个月的利润。
姜南心情甚好,拿蒲扇扇着风,随着太阳越来越大,树荫底下的人越来越多。
转眼看见那边凉亭里一群郎君,曲水流觞,吟诗作赋,其中一个挺熟——崔郎君。
江面上三两只游船,间或有银鞍白马的郎君带着奴仆从大路上行过,去往人堆方向,姜南估计是曲江亭那边有宴会。
朝会后皇帝不是设了宫宴嘛,是廊下食不够尽兴,来曲江再办一桌?
树荫多,人多,蚊虫也多。姜南一直燃着熏香倒还好,只是那些本来拿着团扇的贵女,如今却只想用来驱赶蚊虫。扇裙底倒底不雅观,只得加大手里摇扇幅度。
“你这香当真可以用来驱赶蚊子?”一个小婢子来问,不远处玉色衫子宽袖罗裙的女郎一直打量着。
不是高十三娘又是谁呢,撅嘴眼白都要翻到天上去。开口就问香而不是驱蚊膏,便是知道姜南的驱蚊膏被全数卖空。
姜南点头:“童叟无欺。”
“便来上几盒,要竹罐装的这种。”目标明确,姜南给拿了两盒,正好凑够一百五十钱。
“女郎选个签子吧。”姜南拿出托板。
小婢子随意选了一个木牌,往高十三娘的方向走。
高十三娘接过木牌把玩,注意到上面的字,春生夏明朗,秋祺冬瑞康。
嗤的笑起来,原本一脸愁容,豁然明朗。
早先在曲江亭,高十三娘才到席中,便开始有人在议论门第。论门第,高家自然不输,难得在人前这样露脸,高十三背挺得笔直。
“申国公府越发阔气了,可见宫里那位娴妃果真得宠。”
有人应和;“确实得宠,申国公夫人颜色好,淑妃也不遑多让。只是——”斜眼看着高十三娘,团扇遮住半边脸含笑。
高十三娘是申国公妾室所处,即使容貌并不差,也不能跟宫里那位相论。
贵女们的口舌官司,惯常是如此。娇俏里中带着评头论足、丝绵里藏着尖针的。
几个少女都笑了。
正中一个石榴色罗裙的女郎打了一下方才说话女郎的手,“二娘怎